听了秦楚青这话,霍容与猛地一停步子。
秦楚青没防备,身子剧烈晃了下,忙伸手勾住他的脖颈稳住身形。
颈后裸露的肌肤触到了她的手腕,霍容与只觉得那里火辣辣烫得灼人。但心里,却冰凉一片。
他一字一字努力挤出来,说得异常艰涩,“玉鸣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我又怎会放心将你托付给他!”
秦楚青知他甚深,自然听出了他的痛苦与哀伤。
她抬眼去望,想要看清他究竟是怎么了。可是他正凝视前方,并未看过来,她无法望见。
挣扎着想要下来,问个清楚明白。谁知稍一晃动身子,便换来了他更坚定的拥抱。
安慰不成,只得寻了另一个法子。
秦楚青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努力勾唇说道:“他是你弟弟你都不放心,那你打算把我交给谁?”
总不会是四卫罢……
正这般考虑着,谁料霍容与猛地低下头来,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眸中满含深意,既有期盼,更多的,却是鼓励。
——鼓励她大胆去想、大胆去说。
秦楚青再晕沉,但心底深处还是有几丝清明的。再怎样,也知晓这个时候提起四卫不妥。
她揉揉额角,有些头疼。又抬眼看了看他,略带些许尴尬地说道:“总不可能是你罢。”
霍容与抿了抿唇,哑然道:“为何不能是我?”
听了他这话,秦楚青不由微笑。
两人相识那么多年了,甚么话没说过?
依着他们这么铁的关系,他若想娶,头一天说了第二日两人就能拜堂。
怎会等到现在!
她伏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全心的守护,心底一片柔软。
头脑愈发昏沉,眼睛亦是开始困倦到睁不开。
秦楚青有些明白过来,自己醉酒后的习惯,怕是和父亲明远伯一样,睡上一觉才能行。
好在她没有完全喝醉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及时止住。
又暗自庆幸不已。
幸好是在他的怀里,不然,她这副模样怕是麻烦。
思绪渐渐开始迟缓,脑中一片混沌。
……他问的什么来着?
“当年那么多人劝你立后,各种法子都用了,你不是全都拒了?若真想娶我,早就借了我来堵住那些人的口,又哪里会等到现在……”
听到秦楚青未完的喃喃话语,霍容与心神剧震。
他没料到,秦楚青居然已经知晓。
难怪。难怪他如此明显的刻意举动,都未曾引着她朝着那个方向想去。
原来她已经……
低头望向怀中之人。霍容与正打算问上两句,却无奈地发现,秦楚青呼吸绵长,已经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院子里有张榻,看上去干净整洁。
霍容与确定四周再无其他人后,抱了秦楚青缓步进屋,将她轻轻搁到榻上。
女孩儿身量娇小,窝在榻上,正睡得香甜。
霍容与侧身在她旁边的空余处坐下,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抬手为她细细理顺额角和鬓前的发。
望着她光洁的额和小巧的下巴还有红润润的唇,他心中一动,俯下.身去,渐渐靠近……
只是到了最后,他最终还是停在了她唇前半寸的地方。慢慢收回势头,重新坐直了身子。
若是她不知晓,就算他偷偷窃取一二个,又有何意思?
他要的,绝不仅仅只是这般!
抬指摩挲着她光润的脸颊,霍容与叹息着低喃,“若非我在这儿守着,你还会睡得这般毫无顾忌么?”
他轻轻说着,复又摇头。
不。
不会。
她素来机警,就算拼着最后一丝清明硬撑着,也断不会这般安心去睡。
是有他在,她才能够全身心放松下来。
想通了这一点,先前黯淡下来的双眸复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是了。
先前他因怕她这一次还当他是伙伴,故而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
如今她既是已经晓得他是谁,认真说起来,他还是更占优势才对。
毕竟,能够让她全身心去信赖的人,只有他一个。
只是,时间紧迫。无论如何,都要加快行动才可。
……
秦楚青醒来的时候,已经清醒。头痛的感觉全然不见,瞌睡亦是不再。
从榻上起身,她环顾四周,最终确认屋子里就她一个人。而霍容与,已经不知所踪。
秦楚青有些疑惑。推门出屋,才发现莫天正守在门口,
“秦姑娘。”莫天赶紧站直,朝她抱拳行了个礼。
秦楚青扫视着院中,再次没有发现霍容与身影,遂问道:“我睡了多久?他人呢?”
“不过一炷香时间,并不太长。”至于霍容与的去处,莫天却也回答不出。
刚才他来向霍容与回禀事情,却被霍容与吩咐了来守门。
主子去了哪儿,并未告诉他。
秦楚青颔首:“那稍后遇到他的时候,我再与他道谢罢。”
借着与莫天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秦楚青来回走了几步。觉得身子无碍了,这便朝着喝酒时候楚新婷所说摆宴位置行去。
因着宾客人数少,院子里只摆了几张桌子。搭眼一看,就能将其中所有人给尽数看清。
秦楚青刚刚出现,楚新婷就急忙迎了过来,鼻尖带汗,脚步急促。
“你究竟去了哪儿?”楚新婷低声快速问道:“我先前头脑发昏去迎表兄,没见到人就去寻你。谁料一回来才发现你不见了。可是吓死我了。如果喝醉了到处乱跑,那可是危险!”
今日宴请的客人虽然不多,却都是氏族和官家的太太姑娘。如果秦楚青一时不小心在众人面前露出醉态,对秦楚青的声誉有损。
秦楚青衡量了下,打算不将先前的事情告诉她,故而笑道:“我无事走了走,倒是劳你费心了。”
“甚么费心不费心的?自家妹妹,不看顾好了,我这姐姐做的也太失职了。想想先前是我不对。怎么着也得护好你为先。若你喝醉了无人照顾,那才麻烦。”
听她这样说,秦楚青又记起了霍容与来。
依着霍容与的性子,她喝醉的时候,他是不会离开的。
那么短暂的离去后……
他该不会折回去继续杵在那儿等她吧?
秦楚青犹豫片刻,终究是无法放心。问询了楚新婷几句,知晓哥哥秦正宁还没来到,忙寻了个借口出了屋子。
刚走到先前那个小院子,秦楚青就瞧见了在院门内守着的莫天。
莫天听到动静,眸中寒光一闪。见是秦楚青,立刻换上了笑颜。又忙指了指先前秦楚青休息的那间屋子。
秦楚青这便看见,一人正静静地立在屋中朝这边看来。身姿挺拔,一手执玉骨折扇,一手拿了个白玉碗。
秦楚青看见那白玉碗,很是惊讶。不消打开盖子看,她就已心中明了,那里面盛着的,八成就是姜汁撞奶了。
霍容与安然地看着她走进屋中,这便掀起了白玉晚上的盖子,说道:“方才我去准备这个了。”
显然是在解释先前他为何会突然离去不在屋中。
话语中,竟还透出了歉然之意。
秦楚青望见碗中物,开心不已,“有吃的?那不错。先前喝了好多酒,肚子也有些不太好过。”
霍容与拧眉,将手中之物尽数搁回桌上,上前几步走到秦楚青的身侧,拉了她的手上下细细打量她,“哪儿不舒服?与我说说,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没甚么。不过是有些酒后的不适罢了。倒是你。先前抱了那么久,肯定累了罢?”
霍容与垂首,望着眼前女孩儿的真切的眼神,别开脸,道:“不累。抱你怎么会累。”
秦楚青笑着调侃:“敢情抱其他的就会累了?”
明知她是在开玩笑,可霍容与的心里,终究是漾起一股极其难捱的酸涩。
“就算不会累,也绝不会那般欣喜。”霍容与定定地凝视秦楚青,“拥你在怀的时候,我很开心。那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喜悦。”
此时的他,声音低沉而又语调舒缓,带着万分的笃定,让人听了,禁不住心底一颤。
秦楚青不解,抬头看他。
霍容与抬起手。
纤长的指拂过秦楚青的唇畔,指腹擦过那柔软温润之处。
霍容与挣扎了许久,最终叹息着低下头,只在她额上落下了极轻的一个吻。声音带着几分黯哑,在她耳边低低开了口。
“我为什么想要娶你,这下,可是清楚了?还需我说得再明白一些么?”
看着秦楚青彻底呆住的模样,霍容与反倒心下一松。再开口,便没那么难了。
“当年我没有直接说要娶你,不过是想等你对我也有了这样的心思后再开口。只是等待过后,后悔的却是我自己。阿青,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我不允许旁人将你夺走。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