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阮元没有在教室里看到宋宵,下意识的问了一下坐在施白水身上的应敏秀。
“她去2号楼找从欢了,好像是从欢有事找她。”
“2号楼?”还没有等阮元张口说话,身旁的施白水倒是先张了口,说话的语气里难以掩饰他的惊讶,“还是从欢找她?”
应敏秀被施白水吓了一跳,她点点头,“嗯,从欢找她。”
“这绝对不可能。”施白水异常的肯定:“从欢觉对不可能找她。”
“为什么不可能?”阮元虽然和从欢当了半年的同学,但论了解从欢的程度确实不如施白水,“从欢怎么不可能找宋宵?”
在他的印象里,从欢和宋宵的感情还算可以。
分班之前,宋宵经常拉着从欢和他们一起吃饭。
“从欢那闷闷的性子,从来不主动麻烦人,怎么会让人跑一栋楼的距离去找她啊。”施白水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错。
从欢不喜欢麻烦人,更何况那根本不是从欢,而是从欢的妹妹从乐。
施白水认出了她,但并没有说出来。
现在的这个从欢不是从欢。
从欢不喜欢麻烦别人,从乐亦是如此,而且从乐更加的严重些。
想到最近隐约听到的一些闲话,施白水的睫毛忽然颤了颤,猛的抬头看向阮元。
“我听说最近学校有些女生看宋宵挺不顺眼的,你说宋宵会不会被那些女生给叫过去了啊?还专门找了一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好让我们帮不上忙?”
施白水这忽然冒出来的话,让刚坐下的阮元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他起身,“我过去看看。”
宋宵找过从欢两次,有时候他也跟着去过一趟,所以知道从欢在哪个教室。
跟着他一同过去的还有施白水。
虽然施白水的战斗力不强,但好歹站在那里还是能震慑的住一批人的。
比如以他施家大公子的身份。
两人刚刚赶到2号教学楼,准备踏上台阶,就听到2号楼二楼发出的惨叫声。
听到声音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大跨步跑了上去。
刚跑到楼梯口,就看到一群人惊恐的从二楼跑了下来。
人很多,挡了他们前进的路,两人只能靠着墙慢慢的向上移动。
赶到的时候,楼道里基本上已经空了,只有女厕的外面站着一排男老师。
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些男老师并没有进去,进去的只有一些胆子大的女老师。
“这孩子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就在卫生间里割腕了啊?”
“校医不是和李老师一起进去了吗?怎么两个人还不出来。里面站着的那个学生也是,那么血腥的场景,竟然能盯着看那么长时间。”
“刚刚李老师也说了,这孩子犟的很,怎么拽都拽不动。就是不愿意出来。”
那些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话,一副过来看热闹的样子,没有一个人选择进去看一看。
“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张柏林就站在外面一眼便看到了赶过来的两人。
阮元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他的表情变的十分的凝重,神情里带着几分紧张的情绪,说的话倒是很稳,不像他人那般支支吾吾的说不到重点。
“宋宵不在教室,听说她到这边来了,我过来找一找。”阮元朝着卫生间看了一眼,心莫名的加速跳动着,“里面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一群男老师围在女厕所外面,说闲话,再加上刚刚那么多学生跑了下去。
……看来,肯定是出事了。
来的时候,施白水就跟在阮元的身后。
教学楼有三个楼梯,他们走的中间的楼梯,上楼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宋宵和从欢,不确定她们有没有从其他的楼梯下去。
施白水抻着脖子看了看其他的教室。
那些教室都非常的安静,里面甚至连个人都没有。
可楼道里却站着这么多的教室。
施白水的心也莫名的慌张了起来。
他下意识的挠了挠脖子,装出一副随意问的模样,“老张,这里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张柏林听到施白水叫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刚想说,他过来找什么事儿,就看到李曼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曼的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是被吓到了。
想到刚刚在里面看到的场景,她的心头就会不自觉的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恶心。
“张老师。”李曼忍着恶心,叫了一声张柏林,然后摇了摇头。
“李老师。”李曼以前是阮元和施白水的班主任,张柏林没有理会施白水,阮元问了,他也并没有理会。
“怎么了?”李曼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站在这一排老师身后的阮元和施白水,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才微微抬了下头。
她的手指摸着笔尖,扯下去后才抬头看他们,还未等阮元回她话,就问出了声:“你们怎么过来了?”
阮元抿了抿唇才说:“我来找宋宵。”
“宋宵……”听到这个名字,李曼的眼神忽然闪了下,下意识的朝着张柏林递了个眼神。
张柏林见李曼一个人出来,也算明白了些什么。
李曼依旧没有把宋宵从里面带出来。
阮元开始急了:“她怎么了?”
李曼摇摇头,然后看向了一旁张柏林,“张老师,宋宵不愿意出来。她的父母又在星海,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这可怎么办?”
她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没想到第一次当班主任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李老师,她不愿意出来,你可以将她拽出来啊。”突然一个年龄大点的老师张口,“她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点儿力气,她还能跟那定海神针一样,只有孙悟空才能拔的动吗?”
李老师叹了口气道:“我倒是希望她是那定海神针。”
张柏林没时间跟他们扯闲话,那是他的学生,他必须将她从里面带出来。
“我去。”张柏林扰过李曼,走进女厕所。
听着他们的话,阮元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里面有校医,还有宋宵。
“张老师进去了,她应该一会儿就能出来了。”那老师又道:“一个女孩子的力气,在大也大不过一个男人。”
“救护车怎么还不到啊,校医在里面是什么情况?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就是,你说现在的孩子,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现在的生活可比我们当年过的好多了。这么幸福都想着自杀,还死在学校里,这得给学校造成多大的影响啊?”
“李曼老师,你们班的学生心理疏导做的很不到位啊。校长在外地开会,接到电话就立马赶过来了,等他到了,你得好好解释一下。”
“孙老师帮忙报警了,里面那个叫宋宵的学生估计脱不了干系。”
“……”
这些老师说的话越来越不对劲,阮元和施白水都有些立不住了。
两个人直接绕过那些老师,闯进女厕。
里面围着大概五六个人,张柏林和宋宵站在最里面的隔间外,隔间内有校医。
校医在帮忙止血,宋宵则呆愣愣的看着。
宋宵毕竟是女生,张柏林并没有用蛮力将她拽出去,而是试图跟她疏导,将她请出去。
可是他在她的耳旁说了许多话,宋宵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整个人仿佛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样。
正在他准备将宋宵拽出去的时候,阮元和施白水闯了进来。
阮元直接走到了宋宵的面前,将后面的场景挡的严严实实的。
施白水直接绕过他们,走向了刚刚的那个隔间。
…
从欢的父母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气了,身体也慢慢变的僵硬了起来。
宋宵坐在办公室内,刚刚接受完警察的询问,然后便遭到了从欢母亲的一耳光。
那一巴掌扇的又响又疼。
宋宵被扇了,但却没有出声,只有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从母几乎撕心裂肺的呕吼着,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将宋宵撕碎,“你为什么要杀我女儿!”
阮元刚接受完警察的盘问,一扭头就看到了正在发疯的从母。
他跑过去,整个人横在宋宵的面前,将她严严实实的掩在身后,“阿姨,她没有伤害从欢。她不是杀人凶手。”
“她就是!她就是!”从母几乎撕心裂肺的呕吼着,“她杀了我的乐乐,就是她杀了我的乐乐。”
从父的眼神里全是红血丝,从看到宋宵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咬着牙,攥紧拳头的手背变的通红。
“不是她还能有谁?”从父咬着牙道:“就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不是她还能有谁。”
从母指着坐在办公椅上的宋宵继续道:“她自己都承认了,是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她确实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但那就能确认是她杀了从欢吗?”阮元帮宋宵解释,“她到卫生间的时候,从欢就已经是那副样子了,她怎么杀她?”
李曼听到从母这话也有些急了,连忙解释:“从欢妈妈,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我想的哪样?”从母指着询问其他人的警察道:“警察在这里,我们问问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李曼头疼:“从欢妈妈,你听我说,我是从欢的班主任。从欢同学为什么自杀,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想一想从欢在家里的时候举止有什么异常,然后告诉警察,而不是在这里跟一个孩子闹。”
“我闹?”从母没想到李曼竟然这么说话,竟然这么对一个受害者的母亲。
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脸:“我闹,我跟一个孩子闹?她高一了!也该有些常识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是你们老师教的,你们就是这么教学生的吗?”
“你们这些老师干什么吃的?学生受到欺负了都看不到?我们的孩子都死在里面了,死在里面了啊!”从父抬起握着拳头的手用力的捶打着胸口,“我们乐乐就那么死在里面了啊!”
张柏林听着他们的话,逐渐拧起了眉头:“从欢父母,且不说宋宵到底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女儿的事情,就说说你们。你们有关注过你们女儿的心理情况吗?”
“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我们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逼一个孩子?”
“孩子?”从母含泪冷笑道:“拿她是个孩子当借口,也就你们这样的人做的出来。”
她将视线移到阮元身后的宋宵身上,“你们看看她这个样子,她像一个孩子吗?那是一个孩子能做的事情吗?是她逼死了我们从欢。”
“阿姨!”阮元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冲撞从欢的父母了,可他们这副样子,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宋宵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她们两个是好朋友。从欢是宋宵来到这里交的第一个同性朋友,两人的关系很好。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施白水一直站在身后,没敢出来看从欢的父母。
他不喜欢从欢的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朋友?”从母闭了闭眼,继续吼道:“谁知道她是不是为了欺负我们乐乐才和她当朋友的!我们乐乐那么乖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自杀。”
“您也知道,从欢是自杀。”阮元的眼底浮现一抹寒意,“既然她是自杀,宋宵又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警察询问了一些学生,这才走进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了正对着孩子发疯的从父从母。
“受害者父母。”
一位女警察走了进来,将法医的验尸记录拿了出来。
她将单子递给看起来还算稳定的从父。
“受害者出事的时间大概是早上九点,而那位小姑娘出现在厕所的时间是早上十点,所以不构成犯罪嫌疑。”
她停了下,跟身后的小警察要了一份指纹对比记录给从父看,“受害者割腕的匕首上只有她本人的指纹,你们的女儿确实是自杀。”
…
宋宵没想到会在操场上看到阮元,更没想到当时将她紧紧护在身后的人会是阮元。
她盯着面前的阮元微微眨巴了两下眼睛。
阮元望着她,不知何时停止了劝慰她的话。
她仰头,松开了拉着铁栏杆的手,小步往前走了两步。
下一刻,阮元便感受到了一股陌生柔软。
他低头。
宋宵的双手换抱着他的腰肢,头紧紧的靠在阮元的怀里,轻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总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在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