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壮?”
沈绵绵有些意外,看到他,顾昭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的警惕,藏匿衣袖底下蓄势待发的长针悄无声息收回去。
男人身法极好,每一次拳头落下精准打中这三人,他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哐哐几下将揍翻在地。
“你……你给我等着!”
彪汉捂着肿青的脸怂得往后退。反正把沈绵绵的摊子给掀了,交代的事儿已经完成。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想要逃跑,结果沈绵绵不讲武德趁虚而入,直接举起凳子狠狠一砸,他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沈绵绵这波操作不仅惊呆丁大壮,附近围观的百姓也愣住了,这小娘子好生蛮横泼辣,胆子真的大,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趁人病拿人命,沈绵绵可不会错失机会,紧接着另外两个也未幸免于难,一个个在她亲切的关照下陷入深度睡眠。
“砸了我的摊子还想跑?没门!”
凳子一扔,她蹲下来伸出手想要搜身,顾昭见状连忙制止,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女子若随意触碰男人,无论什么原因都会遭到谴责与鄙夷。
于是,在别人眼中风清霁月、温文尔雅的书生,当在众人的面像强盗似的把三人的随身携带的钱袋全翻出来,交到她的手中。
沈绵绵满意掂了掂,不愧是顾昭,不用多说也能明白她的用意。
低头扫了一眼地面昏死过去的几个人,她不解气地又踹了他们一脚,“是你们弄坏我的东西先,赔钱天经地义!”
他们为虎作伥多年,百姓碍于陈富贵的势力一直敢怒不敢言,因此对沈绵绵的操作感到十分解气和佩服,纷纷鼓起手掌,觉得她是为民除害。
沈绵绵转身,冲丁大壮抱拳致谢:“多亏你赶来及时又帮了我一忙,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看她动作生疏学着抱拳施礼,丁大壮不禁扯了扯嘴角,细小的弧度让他脸上的那条伤疤看上去不至于那么骇人。
丁大壮摆摆手,不甚在意:“不用谢,我刚好经过而已。”
“一定要,好几次都是你出手相助。这袋银子分你一半。”沈绵绵不喜欢欠别人情,她执意道,“你们镖局多少人?我请你们吃麻辣烫。”
“不用,我不缺银子。”丁大壮开口婉拒,见她执着便道,“先替我弟兄们谢谢你了。镖局上下百来号人,你做不过来,让我一个偷偷吃就好。”
沈绵绵把钱袋收起来,“行,我给你做一份量大的,保证管饱!”
他略带几分轻快的口气让她放松不少,唇角绽放明媚的笑容,像山间一朵朵的红色山茶花,热烈夺目。
丁大壮蓦然一顿,眼底似乎有暗流涌动,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脸上。
内心涌现不可名状的情绪,顾昭捏紧了拳头抵在唇下,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想将这男人的眼睛狠狠剜下来。
听到后面传来刻意压抑的咳嗽声,沈绵绵注意吸引过去,一脸忧心忡忡安抚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沈绵绵的视线重新放回他身上,顾昭心底莫名舒服一瞬,余光瞥向仍出神盯着她看的丁大壮,他拉起她的手,黑眸里浸润柔和的光芒,轻声道:“不打紧的。方才可有伤到手?”
男子眼神温柔,如莹润月光让人不由沉溺其中,沈绵绵一时之间被他美色迷惑过去,呆呆回道:“没、没有啊……”
顾昭轻轻掰开她纤细白皙的五指,上面有一圈浅淡的红晕未散,是刚才沈绵绵举起凳子时留下的。
“还说没有,手都红了。”
沈绵绵:揍人留的不算。
他低垂眼帘,在沈绵绵惊讶的表情下,拉起吹了一吹。完后顾昭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掠过一丝不自然,却努力保持面上的镇定。
顾昭的手光滑如玉,常时握笔却无丁点老茧,柔荑被他裹在其中,呼出丝缕热意仿若透过掌心拂过她的心。
沈绵绵臊红脸,酥痒的感觉让她不自间蜷起手指。
周围的人还没走,被那么多对眼睛看着不好吧。虽然但是她总对他上下其手,可也知道分寸很少在外面动手动脚啊喂!
还有,她平时不是一碰他,他就脸红耳赤嘛!今天咋回事!
就在她不适准备抽离的前一秒,顾昭抬起头望向丁大壮,但没有松开她的意思,扣着她的手,俊逸眉眼舒展,如沐春风般柔润温和。
“多谢壮士几次相救我娘子。”
不知是不是错觉,丁大壮挑了挑眉,总觉得后面三个字他像刻意加重语气,隐隐藏着一丝危险警告。
“在下不才,习得几个小字。我娘子素来繁忙,若有需要尽管找在下。”
道完,他转过头,“绵绵,今日生意做不成了,我们先收拾收拾,明日再来。”
顾昭声线本就清润悦耳,喊她的名字时仿佛舌尖含着一层蜜糖,甜得腻人。
沈绵绵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整个人几乎飘起来,脑袋晕头转向不知天南地北,连连点头:“好、好啊。”
“那这三个人怎么办?”
沈绵绵恍惚间想起,指着躺在地面昏睡过去的庞然大物。
丁大壮:“这事好办,我把他们三人扔到巷角,醒来后他们会自行离开。”
沈绵绵轻松一笑:“再次麻烦你了。”
“小事。反正一开始是我揍的,就算他们想继续你们麻烦,后面也得掂量掂量。”
手突然一紧,沈绵绵朝旁边的男人投去疑惑的眼神,顾昭道:“我记得宁乡县有一间杂货铺的货物价格低廉,你的碗筷砸碎了,可以到那边采购,量多可讲价。”
沈绵绵激动得眼睛放亮:“哦?那你带我去瞧瞧!”
“好。”
被面前夫妻二人无视的丁大壮,默默地拎起仍躺在地面七横八竖的三人的腿,用力拖拽直接走向一处偏僻的地方。
原本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彪汉,眼睛还没睁开,不知怎的突然“咚”地一下,脑袋磕到地面一处凹凸的石块,他旋即白眼一翻吐出长舌,呃地声又昏死过去。
附近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沈绵绵和顾昭一同收拾剩余的烂摊子,地面全是支离破碎的碗片。
沈绵绵气得忍不住低声将他们祖宗问候一遍。
这几人明显是惯犯,哪些容易砸的先砸哪些,然后就是推车,他们力气大,上面直接破了个大洞。
顾昭低头俯身细致检查一番,好在只是坏掉外面的一层薄薄的木头,整体情况还能用。
摊子重新搬回原位,浓汤洒满一地,味道浓烈,她弄来木盆一遍遍冲洗,才堪堪冲淡那股味儿。
沈绵绵坐到一旁,憋屈气闷的心情在数缴获的银子时得到了纾解,他们替陈富贵办事,油水可捞了不少。
三个钱袋,每人几乎有五两银子以上,足矣偿还所有砸坏的东西了。
估计那几个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奉命行事教训沈绵绵和顾昭,不仅被恰好路过的丁大壮拔刀相助暴揍了一顿,还被不安套路出牌的沈绵绵偷袭,顺带拿走他们所有银子。
等他们清醒之后才发现钱袋不翼而飞,个个气得喷血。
“哼,敢砸我东西,只赔一点点便宜你们了!下次可没那么简单了。”沈绵绵一拳锤在桌子上,面对恶人就得用他们习惯行恶的方式对待,否则只会任他们越来越猖狂,对此这些钱她用起来毫无愧疚。
她气呼呼,两腮如抹胭脂般泛红。
顾昭一言不发,沉默握住她的小手,若非丁大壮出现,或许这三个人已经成为他手下亡魂。
他原本只想在宁乡县平静安稳度过一段时日,可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挑事,既然如此不愿好好活着,那只有死了才肯安分。
男子眼中的阴狠稍纵即逝,脑子转动谋划着如何让他们无声无息,不留痕迹死去。
手翻动,一抹温热覆到他手背上,沈绵绵重新整理心情,拉着他站起来,“走,生活得往前看,我们去杂货铺置办新的器皿,今天银子管够。”
她神采飞扬,全然没有方才的负面情绪,身后阴沉的天际并无日出,然而她却比扶光更为闪烁,直直照进心底深处,驱走一切阴霾。
顾昭不由收紧力道,内心被一股高涨的热流填得满满的,是他多年来从未产生的感觉,让人想不顾一切彻底抓住禁锢在身边。
二人来到杂货铺,里面货物混杂,琳琅满目,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有。
古代没有一次性碗筷,用完之后她是需要另外清洗,因此沈绵绵重新置办三十套碗筷,有银子傍身,她底气比以往要足,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装上一份。
掌柜见今日来了位财神爷,嘴角都快裂到耳边,摩手搓掌巴结道:“小娘子,最近气候骤降,小店进了一批上等的黑炭,要不要瞧瞧?”
掌柜人精明,比起巴结那名俊朗的男子,倒不如先讨娇美的女子欢心,不管要什么,从头到尾他始终对她没提过任何意见,可见家中事务皆由女子说了算。
“让我瞧瞧。”
听到煤炭,沈绵绵有些心动。家里不是没有烧火用的柴木,但和炭完全两回事。
他们屋内摆置床架,并非土炕,只能烧地龙取暖。然而家里的柴木浓烟大,味道重,放于封闭的空间容易中毒,所以得另外找一些适用的炭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