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帝倏然回眸,愤怒地盯着蒹葭。
那一瞬间,仿佛对令宜公主所有的怒火,都倾泄在蒹葭身上。
用了好半响,元贞帝才克制住这股怒意。
他尽量放柔声音:“爱妃,你说便是。”
蒹葭诚惶诚恐:“臣妾这番话,也是为了东陵考虑,为陛下考虑,但难免有僭越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宽恕。”
元贞帝盯着蒹葭,默然不语,等待蒹葭开口。
蒹葭缓缓道:“陛下,要不是那白府的人太讨厌,公主金枝玉叶,怎么会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您是一国之君,也是公主的父亲,在事情尚未弄清楚的情况下,倘若您不由分地直接责备公主,不仅公主要伤心了,怕是也会让有些人痛快。”
“依臣妾愚见,不若先查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行定论。即便是公主一时冲动,那也得顾及旁人的看法。”
蒹葭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现在就罚了公主,即便真的是公主有错,也要顾及北燕那边的看法。
这一番深明大义的说辞,倒是提醒元贞帝,令宜公主之前当着元询的面发疯一事。
元贞帝无比看中这门亲事,倘若这元询当真有真龙之运,那么他日后可是国君的岳父,他怎么能让亲事毁于一旦呢?
也正是通过蒹葭的话,元贞帝又想起当初最先许婚元询的,是白明微。
怪不得令宜如此痛恨白府的人。
原来如此。
于是,就通过这么一想,元贞帝的怒火反而消失了。
他愈发觉得蒹葭就是个解语花,忍不住对蒹葭又是一阵喜爱:“爱妃如此贤良,朕心甚悦。”
一旁的王公公眉头却皱了起来。
作为旁观者的他,当然知晓李美人这一招捧杀有多厉害。
现在去把令宜公主揪回来,兴许还能保全名声,最多就是安抚一下白府的人。
毕竟泼粪这种事,听起来难听,到底没有伤人,白府也没办法不依不饶,揪着不放。
而且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跋扈些怎么了?哪个地主家没有个傻儿子?哪个富贵人家不出纨绔?
但要是放任令宜公主继续一错再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最重要的是,承天观怎么在这个时候送上卦象?
怎么看都像是有阴谋。
怕是那一头,还不知道卦象一事。
思及此处,王公公准备不动声色地退下。
“王公公。”
却被蒹葭叫住了。
王公公抬眸,便撞见蒹葭那双如深潭般的双眸。
他悚然一惊,这样的眼神怎会出现在李美人这种以色侍人的后妃身上?
不等他反应,蒹葭便已经为他安排了事情。
但听得蒹葭担忧地道:“近几日我有点睡不好,请了御医也没诊断出个结果。长此以往,怕是对身体有害。”
“按照我老家的风俗,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要在身边方圆几里的地方,找一株枯草堆里的嫩芽煮水喝,寓意着枯木逢春,时来运转。”
“可是这寒冬腊月,想要找到这东西,实在是困难,我宫里的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我想着你比较年长,对宫里的情况最为熟悉,既然现在陛下没有要紧事吩咐你,不若你陪着我身边的宫人去寻一寻吧。”
蒹葭的态度很好,没有端起高高在上的架子,更没有宠妃特有的倨傲,反而像是在请求。
可王公公心底清楚,什么枯木逢春都是假的,目的就是牵住他,不让他去通风报信。
正是这犹豫的时间,元贞帝便不悦了:“怎么,也让朕求你不成?”
王公公连忙跪下:“奴才不敢,多谢娘娘信任,老奴这就去帮娘娘找,只盼着娘娘能早日安眠,身体康健。”
蒹葭盈盈一笑:“去吧,有劳了。”
王公公轻手轻脚退下。
此时此刻,他心底已经有了决定。
他真正的主子,说到底还是陛下,那边讨好,不过是想多些利益。
要是李美人不给他阻碍,他报一报信,换些好处有何不可?
但如今李美人显然在盯着他,他实在没必要去得罪皇帝的宠妃。
至于那边,这次索性装疯卖傻吧……
但愿那边能从其他渠道收到消息,尽早做出防范。
这时,殿内传来今上低沉的声线,以及美人的笑声。
王公公一抖拂尘,主动找蒹葭的宫女:“娘娘要枯草堆里的嫩芽儿,别愣着了,我们去找吧!”
……
与此同时。
白琇莹领着近身侍女来到陆府。
因为事先递了拜帖,陆府的下人早就收到吩咐,直接把白琇莹领到了后院。
可接下来见到的场景,却叫她不免有些诧异。
只见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身穿劲装,手持长枪,正在院子里练功。
长枪如游龙探出,卷起几片枯叶。
一招一式,柔中带刚,叫人赏心悦目。
是陆昀华没错。
白琇莹挑唇一笑,解下披风递给侍女。
她立即用飘带把袖子绑起,去旁边的武器架子上取了一把剑。
她持剑走过去,爽朗开口:“陆家姑娘,我来陪你练。”
不等陆昀华有所回应,她纵身一跃,迅速掠到陆昀华身边。
她的剑,没有眼花缭乱的姿势。
一招一式,既快而准。
直奔陆昀华而去。
陆昀华扬眉,很快就接了她的招式。
这可把旁边的下人惊得满头大汗:“两位小姐,你们……”
然而两人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长剑,利剑,一时间碰撞在一起。
两人难舍难分,激起劲风阵阵。
下人哪里看得出门道,只知道伤了谁都不好。
于是连忙想办法:“快去找人,快去找人统领来阻止。”
另一名下人惊慌失措:“统领哪敢阻止两位姑奶奶?”
其中一名下人连忙道:“少将军!少将军在府里,快去请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