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在门口的那一只灯笼上面,昏暗的烛光像是一颗黄豆,散发萤烛之光。
那个男人的脸映在烛光下面,长满了坑坑洼洼的毛孔,松弛地像是沟壑纵横的山丘。
“叔,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正欲进门去,突然从天而降一张大网,把两人全给套住了。
火网结成千千结,炙热的火蛇将两个人团团围住。
梦扶摇从黑暗之中现身,一挥手,撤去火网,两个人左右对视一眼,鸡贼地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
孟扶摇眉头一皱,好在跟了两人一路,自然知道那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才是两个人之中的头脑,便跟着那人追了上去。
毕竟才是练气的菜鸟,本来刚才就能把人给擒住了,只是为了避免打扰到山岗村那几只爱叫的野狗,才纵容他们跑了一路,眼下已经跑进了丛林之中,孟扶摇当即一片火网堵住了他的去路。
四处一片漆黑,身前是巨大的火网,那熊熊烈火不像是好对付的,身后的女子也逼得紧,那长着酒糟脸的大叔没有退路,往前看了看,停了下来。
他左右狐疑张望,惊慌地问道:“不知姑娘因何追我?”
“那你为何要跑?”
孟扶摇在气势上丝毫不输。
那大叔抿着唇,左右张望,贼眉鼠眼,“我……我……看见人追我,我不跑,那不是傻子了么?”
“哼,你若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需要跑的这么快?”
“唉,我哪里做了什么亏心事啊?姑娘休要冤枉我。”
微风徐徐,四下是一片旷野。
山岗村一路出来,走了一段下坡路,此处便是一段山谷,以前常说,这便叫做落凤谷,是专门埋葬那陨落的风鸟的。
“为何要去王家行不轨之事?”孟扶摇厉声问道。
只要有她在,她绝不许人伤害王家的几个人。
“哎,我们就是开个玩笑,乡里乡亲的,能有什么不轨之事啊。”
“大半夜,你去那里做什么?”孟扶摇的眼睛像是一盏灯锁在那大叔身上,想将他照地无所遁形。
可偏偏,他把头一歪,十足的泼皮像,便是似乎都不承认,企图蒙混过关。
“唉,小姑娘,你可别乱冤枉人,我听说王家老弟进山去了,山岗村离山里那么近,我这不是怕王家妹子被狼给叼走了,这才过来看看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时候?你也别找什么借口了,我跟了你们一路。”
孟扶摇摊开底牌。
“姑娘一看就是有见识的人,何必跟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人计较,我就真的只是想来看看王家妹子而已。”
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孟扶摇也动了怒,“既然如此,留你也没有什么用了,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找你侄子问。”
他表情慌了一下,低着头不搭话,像是在思考什么,嘴上还是没松口。
孟扶摇慢慢抽出佩剑,强烈的火蛇扑面而来,那人被吓得大惊失色,踉跄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面如土色地坐在地上,惊恐不安地看着孟扶摇。
孟扶摇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他,只是吓唬吓唬,见情况差不多了,便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王大娘子白日里打听的那件东西来的吧。”
这时,那人更心虚了,惴惴不安地望着孟扶摇。
孟扶摇冷笑道:“你不用惊慌,那件东西,是我叫她去问的,其实你们晚上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有什么事情,便当着我的面直接开口。”
“我……我们没有什么事,哈哈”他企图蒙混过关,孟扶摇岂能叫他如愿,冷冷地盯着他道:“你不用辩驳,且容我猜一猜,你们两个人,在落霞山捡到了那块石头,然后带在身边,发现是个宝贝,怕人来寻,所以看见我才会这么紧张。”
“我……我……”长相猥琐的大叔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妥协了,无奈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瞒着你了,我们确实见过那个东西,但现在却并不在我们手上。”
“在什么人手里?”孟扶摇追问道。
“这个人,便是我的大哥,鼎鼎有名的一个赏金猎人,大家都叫他张半仙。”
孟扶摇皱了皱眉:“张半仙?是那个张二的父亲?”
“非也非也,我们兄弟有三个,张二的父亲排行老二,但是去得早,剩下我们兄弟两个,都没有儿子,就把张二带在身边了。”
“你兄弟在哪里?”总算是找到了晓月司辰镜的下落,孟扶摇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那张三叔一脸怒气地说道。
“怎么会?你们不是兄弟们吗?”晚风有点凉,刮在孟扶摇的脸上,她心里更凉,可真是一波三折,没想到最后还要遭遇这样的乌龙。
“我确实不知道。那个王八羔子,贪图宝石的好处,有一天早上起来,突然间就不见了,带着那个宝石一起跑了。我猜,他肯定是躲起来修炼了。我早就知道,他就是不肯和我们共富贵的,他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我们俩。”
“你可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了?”孟扶摇耐心问道。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混不下去,只能勉强回到这里度日了。”
这时,草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孟扶摇猛的一回头,火墙的斜对面,有一丛小灌木,灌木的后面,摇晃了几下。
孟扶摇皱着眉头,一道火球丢了过去,火球将那草丛给点着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后面便像是有什么东西乱窜似的,过了一下子,才从那里滚出来一个人,满地地求饶。
来人正是刚才分头跑路的张二。
“唉,你回来做什么啊?”张三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另外一处空地,指着月光的方向呵斥道:“你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三叔,我不走啊。你要是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你这傻孩子,何必呢。这位女侠,我侄儿还是个孩子,跟这件事没有过关系,你放他走吧。”
“走?既然来了,何必如此着急呢?”孟扶摇冷笑着招呼。
张二吓得腿软,跪倒在孟扶摇面前道:“这位姐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三叔吧。我可以作证,三叔说得全部都是实话,一句惨假的都没有。”
“你们俩一唱一和的,是想狂骗我吗?”
“哪敢啊,女侠武功盖世,我们俩只是个小角色。实不相瞒,我们俩本来没有什么武学天赋,一直都只是在我大哥手底下打打杂的。我大哥练功又成,又得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宝贝,更是如虎添翼,眼看就要突破金丹修为了,这才丢下了我们,想要独自吞下这宝物。如今他丢下我们两个跑了,我们在工会里面无依无靠,这才被扫地出门了,无处谋生才会到了故里。”
他说的倒是有理有据。
孟扶摇又问:“你可有你大哥的什么消息吗?”
“这……”
“我,我知道。”张二突然间积极地举手回答,“我知道大伯的去向,大伯交友广泛,在这附近,关系最好的乃是衡雪阁的长老蓝峰。我想,他闭关修炼必定需要一个清净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这个地方必然是在衡雪阁中。”张二的一番分析有理有据。
张三叔点点头道:“这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在他离开的前几天,确实快看到过他和蓝峰长老见面,边上还有蓝乔公子陪着呢。他们肯定再说这些事.”
“你可确定?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吧,具体我也不太记得了。”张三叔煞有介事地说。
又一阵凉嗖嗖的风从袖口灌了进去,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有些冷。
面前的女子,面色更冷,像是一块大冰块似的,生生要把人都给吞了。
两个人害怕地有些抖。
孟扶摇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平静而幽深,正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在欣赏着那两个人的表情。
可笑,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她倒是想看看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孟扶摇佯装不知,问道:“衡雪阁?在何处呢?带我过去。”
两个人指着同一个方向道:“衡雪阁便是要往这个方向,走三四十里路便能看到了,那个宗门的牌匾,气派的很,姑娘一眼就能看见。”
孟扶摇浅笑道:“既然是你们两个说衡雪阁与你大哥有旧的,自然是需要你们两个来引路了。”
“这个……这个……那必是自然的。”张三叔战战兢兢地说道。
孟扶摇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我只想要知道那块石头的下落,若是你们带我找到它,我必定重金感谢。”
两个人有些不好意思,“那便多谢姑娘了。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闲言少叙,那我们便出发吧。”
张二带着张三叔走在前面,孟扶摇在他们后面跟着,三个人御剑而行,黑色的云朵从身侧穿行,附身看去一片片墨色的原野,深深浅浅地出现在脚下的这片大地上,
深色的是山丘,浅色的是湖泊,交相辉映着,如同一幅美丽的泼墨山水图。
一直驶离了落霞山,眼前的景物便大有不同了,城镇开始多了起来,一点点昏暗的烛火,便开始明目张胆地夺了明月的颜色,像是一颗颗星子,点缀在脚下这片起伏变化的星河之上。
衡雪阁建在这小镇的附近,有一座不小的山脉,沿着街道的尽头,一条蜿蜒的青石小路一直往上走,便能够看到龙飞凤舞写着衡雪阁三个字的大牌匾。
衡雪阁的周围自然也是有人守着的,只是那守门的年轻弟子实在太困了,便睡着了。
山门牌坊前面有一个巨大的花坛。
那花坛不种花,倒是插了很多的剑,好的坏的,长的短的,轻的重的,反正各式各样的都有,就那样平静地插在那里。
你一靠近那剑冢,一道震耳的剑鸣声就会轰隆隆地炸开来。
然后那两个守山门的年轻弟子便迷糊的睁开眼睛,然后迅速地清醒过来,大声呵斥道:“这里是衡雪阁,谁人敢硬闯?”
两个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把目光看向张二和张三叔两个人。
两个人忙阿臾地迎上去,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符交给小弟子,谄媚说道:“两位小兄弟,麻烦通报一声。就说是蓝家夫人的堂兄和堂侄儿前来拜会。”
“哪位蓝家夫人?”小弟子一脸懵逼。
衡雪阁的阁主姓蓝,娶的是九霄天宫的慕容蓝雨,两个人因为感情问题分居多年了。
剩下的便是阁主的胞弟蓝峰,娶的夫人过于低调,就是衡雪阁的自家弟子,也多半不认识她。
这小弟子可真是为难,衡雪阁都快成和尚庙了,哪里容得下一位蓝夫人啊。
“那自然是蓝峰蓝长老的夫人啊,快去把蓝公子一块叫出来,来见见他的表弟啊。”
那弟子一听,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摆出一张臭脸道:“你等着,我去给你通报。”
此时此刻,衡雪阁的玉雪峰上,蓝峰正在生着闷气呢。
一大早,便有心腹跟他禀报,说是阁主因为听说慕容红雨被杀,慕容蓝雨伤心落泪,病倒,便动身去了九霄天宫,还带了好一批弟子。
当初大哥和慕容蓝雨闹得不痛快,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外人只当两个人感情不好,其实他心里清楚,大哥对慕容家那个女人,死心塌地,感情深着呢。
两个人感情出现裂痕,也多半有他从中挑衅的功劳。
当然,最重要的便是慕容蓝雨生的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归属问题。
当初,他们俩便是为这孩子跟谁姓为源头吵开的。
慕容蓝雨一气之下,带着慕容清雪回了九霄天宫,多年来便再也没回来过。
大哥拉不下脸来去看她,这才叫蓝乔捡了个便宜。
他知道,一旦大哥去看了大嫂,感情修复是势在必行的,到时候自己的计划恐怕是要全盘落空了。
他正为此事忧愁不已,门房便有人来报。
“长老,外面有个叫张二的,说是夫人的堂侄儿,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