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修仙者,都希望自己住的高,那意味着离天近,离凡俗远,俯瞰世间的时候,还有一种凌驾众生之上,俯瞰天下的感觉。
玉雪峰地势高而陡,住得越高,代表着他的地位越高。
张二和张三叔两个人,算是第二次来玉雪峰,上一次,连半山腰都没有上去,就在主峰与玉雪峰相连的一条青玉石道上被拦住了,被人带到一个僻静的竹林里跟蓝峰见了面。
蓝峰刚开始见到他俩,态度很差,听说了张二有五品灵根的天赋之后,才稍稍改观,但也只是铁青着脸,把一个歌山镇的店铺地址甩给他们俩,叫他们在歌山镇卖一种药丸,拿到的钱,每个月给他们一些钱。
张二和张三叔是皮惯了的泼皮户,脸皮很厚,看蓝峰对他们的态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高高兴兴得拿着那地址去了歌山镇,之后便在买药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一开始他们合作的也算是愉快,两个人为了发家致富,卖力干活,直到身为赏金猎人的大伯回来了。
彼时,张二的大伯已经是个比较闻名的赏金猎人了,每一单生意的雇佣金都比别人要高一些。
他接到的生意是来阻止张二他们的卖药生意。
他们两个泼皮,空有天赋,却没有经过训练,对付一般的混混还行,要对付专业的赏金猎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两个人看清局势,立即认怂,张二在大伯面前各种认错,张三叔也跪地求饶,只求自家哥哥原谅。
毕竟血浓于水。
大伯答应他们,只要他们细心革命,就可以既往不咎。
本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张三叔日日跟在张大身边,想要谋一条出路,无意发现了张大藏着的宝贝,于是就联系了张二,两个人联手做戏,苦苦留在张大的身边。
就这样等了两个月,终于遇到了一个机会,张大有一次与人搏斗,重伤归来,便落在了这两个人的手里。
张二和张三叔住所,眼前一个雅致的小院子,陪着各色精致的建筑。
张三叔长叹一口气,十分不满:“好不容易拿到的宝贝,真是可惜了。”
张二也沉着脸,扯下一旁的几朵牡丹花出气,“可惜有什么用?那个女人紧追不舍,若是还放在身上,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姑父这个人,虽然势力了一点,至少我们俩还能换一些好处。”
“嗯,这一趟下来,内门弟子的名额算是给我俩预定了。”张三叔美滋滋起来。
张二依旧担忧,又想起了孟扶摇那个眼神,冷得打了一个颤栗,“这几日,我们都低调一些,没有什么事情,就呆在这里,别出去了。姑父很快就会确定那宝物的情况,到时候办了入门礼,我们才算是苦尽甘来。”
屋外,扮作衡雪阁弟子的孟扶摇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那法宝要是在这两个憨货手中,自己尚可以拿到,现在到了蓝峰的手中,就变得棘手起来。
蓝峰此人,倒也算不上多精明,不过毕竟修为摆在那里,要想靠近他,还是需要下一些功夫。
身为衡雪阁的大长老,他的权势很大。
玉雪峰是他的道场,他在此间可以随意收受弟子,自行制定玉雪峰的一切规章,这些年,蓝山不大管事,大半时间都在闭关修炼,主峰的事务慢慢也移交到了蓝峰的手上。
他手里掌管着衡雪阁的大半资产,掌握着弟子们的灵石分配,以及一些重要职位的任命,自然说话分量高了起来。
蓝山不在的时候,他俨然已经是衡雪阁的老大了。
这样的人,身边跟着的弟子不在少数,暗中保护的高手也不会拉下,自身那元婴期的修为,也绝非等闲。
孟扶摇见此,知道此事光凭自己的力量已经不能成事,心中便已经有了去意。
她还是在衡雪阁中逗留了几日,将此处的地形摸得清楚明白,将门中的一些隐秘摸得清楚明白。
她顶着一张略显粗糙的男人脸,混迹其中,几日来,遇见的人都同他招呼道:“云师弟,听说你这几日连话都多起来了嘛,玉雪峰的程师兄跟我说,你给他送了一套飞雪剑法的精解版。我知道,师弟一向都是好的,总不忍心师兄我年底的考核上有个大大的红叉吧。”
孟扶摇无奈,为了讨好那个姓程的师兄,她可是熬了一夜,才把他们今年的必修剑法飞雪剑法给参透了,连夜画了一份精讲版本,这才把程师兄给哄住了,从他那里套了好一些蓝峰的日常行踪。
悔不该找那姓程的,谁知他竟是个大嘴巴,一晃怎么别人都知道了。
孟扶摇呵呵一笑道:“师兄,你可饶了我吧,我这水平,哪里写的出那种东西,拿本精解版,原是我在图书室翻找资料的时候无意间找到的,许是某一位厉害的师兄以前的涂鸦之作。我不敢私留,就赠送给了程师兄。如今师兄你再要,我是怎么也变不出来了。”
孟扶摇言辞肯切,那位师兄不悦地看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要说云师弟这水平,编不出这等大作我倒是信,但师兄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既然你有门路,不如再去碰碰运气?”
孟扶摇苦了一张脸,暗道这人好不要脸。
她内心思忖着,消息也已经打探地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撤了,当晚便哭着去求程师兄,把白日里那位师兄巧取豪夺的行径一番哭诉,添油加醋。
程师兄见他猛男落泪,便给她批了一个外出巡查的任务,把她给放了出去。
孟扶摇喜不自胜,当天傍晚就背着行囊,高高兴兴的要离开山门了。
可是,走到那半道上,便听见了两个弟子在谈话。
一个说:“蓝师兄今日做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星云台好歹也是兄弟宗门啊。他这么做,日后我们要再想去星云台找个阵辅同修,恐怕就有些难了。”
另一个说:“蓝师兄的做事风格咱们又不是不知道,上次他去星云台丢了面子,这次只是打那郑源一顿,都算是好说话的了。要不是顾及着星云台,早就下死手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有个师弟得罪了蓝师兄,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你说的是小凌师弟吧!这个事情,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说出去。小凌师弟跟蓝师兄比武,蓝师兄下了狠手,直接毁了人家的灵根。后来蓝长老出马把这件事压下来了,那小凌师弟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蓝乔的这些破事还真是一件比一件狠厉。
相较之下,他伙同慕容红雨来珍宝阁骗钱这事,倒是没那么可恶了。
那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越走越远。
孟扶摇望了一眼他们离去的方向,加快脚步走向山门外。
听那两个弟子说,蓝乔把郑源给打了,料想那郑源应该还在附近,自己正好追上去看看,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来也巧,孟扶摇心中是这般想,一出山门,果真碰上了郑源。
他就站在剑冢外面徘徊,身边还有四个星云台的弟子跟着,两个弟子在拉他的袖子,看样子,是企图把他带离这里。
孟扶摇紧皱眉头走上去,此时还是云师弟的装扮,郑源没有认出他来,没有搭理她。
“师兄,我们先回去吧,就算你守在这里,蓝乔也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就是,他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他记恨着上次你把他训斥一顿的事情呢。”
“师兄,此事回去找掌门和长老商议吧,丁师妹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郑源一脸沮丧,脸上微微肿了起来,上面有一道血痕,他的气息也很乱,蓝乔应该用了灵力,震伤了他,外伤,加上内伤,他的状态委实算不上好。
他抬头,目光很是纯善,一眼看过去,总像是地里头永远只顾着埋头苦干的老实人。
说的话更是老实巴交,他说:“师父和师叔都在闭关,如今是破解残卷的关键期,还是先不要打扰了。我跪在这里等,我可以跪到蓝兄原谅我,只希望他千万不要伤害师妹。”
“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四个随行的师兄弟显然都很不认同,“师兄你就听一句劝吧,那蓝乔是不可能理我们的。”“就是,师兄,我们把长老叫来,直接去同蓝阁主,蓝长老去说,就不怕他不把人给交出来。”
“若是他死活都不承认呢?若是他恼羞成怒,迁怒于师妹呢?”郑源的脸色像是家里常年不用的那口铁锅,又青又白。
四个师兄弟一脸无奈,纷纷低头叹气。
“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跪着便好。蓝兄恼的是我那一日落了他的面子,只要我在这里跪着,跪到他消气了,这件事便过去了。”
“大师兄,可是,这样也太委屈你了。”师弟们急着道。
“我不委屈。”郑源认真地这般说道,正气凛然地甩开了两人,朝着山门的方向,重重地跪下去。
许是瞧见孟扶摇身上穿的是衡雪阁的弟子服,就拉着她说道:“这位小兄弟,麻烦你去通传一下,就说星云台郑源,自知有错,长跪于衡雪阁山门前,向蓝兄认错,希望求得蓝兄的原谅。”
孟扶摇将两弯眉毛皱成了好几个山字,低声道:“郑兄,你还是快些起来吧。”
她冲他眨眼,狂使眼色,郑源却像根倔强的木头,直直地跪着,连眼神也没有看向孟扶摇。
师弟们问:“这位兄弟,你的眼睛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孟扶摇只能独自咽下这苦果,苦哈哈地转身回去找蓝乔。
蓝乔没回那玉雪峰,只是随便问了几个人,便得知他见了郑源之后,心情很好,就在演武场上大显身手,已经打败了两个衡雪阁的弟子,现场一片雷动的掌声。
孟扶摇挤进那拥堵的人群之中,台上的蓝乔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举着手中的一把青色长剑,冲着人群叫嚣:“还有谁敢挑战我?”
孟扶摇的目光盯着那一把青色长剑看了一会儿,方才确定了,那正是他在珍宝阁里拍下来的,据说已经摧毁的“假剑”——天问。
距离他公然说天问是假剑,以此威胁珍宝阁赔款过去还不足一个月,他竟这般大摇大摆地拿着天问剑与人比武了,如此厚脸皮的境界,一般人确实望尘莫及。
“蓝师兄的这把剑,可是名剑,本来还有邱师兄能跟他一战,现在我们新生代里面,怕是没有人能做他的对手了。”“谁说不是呢,蓝长老为了自家儿子能站在榜一的位置上,也不知道克扣了邱师兄多少灵石了,邱师兄最近下山去了,据说是去做了赏金猎人,以此来赚点灵石修炼呢。”
“可真损呐!”
如此窃窃私语,自然是逃不过孟扶摇的耳朵,但也逃不过那蓝乔的耳朵,蓝乔的目光往这边一扫,面色已经沉了下来,那两人立马闭了嘴,低着头,灰溜溜地从人群之中挪了出去。
蓝乔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把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目光阴损极了,他一边看着离去的那两人,一边问道:“刚才出去的,可是主峰的萧师弟和白师弟?我听说,他俩可是阁主的亲传弟子!”
“蓝师兄,你记差了,他俩两年前因为调戏师妹,被阁主贬去管外门了。”
“哦?既如此,外门的人,怎么来了我们内门的演武场呢?”
“师兄说的有理,他们俩再也不会出现在内门了。”
蓝乔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扛着剑,像个君王一般俯视所有人,颐指气使地说道:“没有人了吗?我堂堂衡雪阁,就只有你们这些怂货吗?本少爷如此天才绝艳,跟你们分在一起,可真是耻辱,一群扶不起的阿斗,早晚……”
“蓝师兄,我来同你比试一番如何?”
突然间,一道清润却坚定的声音打断了蓝乔。
人群之中,露出来一张倔强的小脸,正冷静地看着蓝乔,像是一个大兵那样,平静而无畏的看着蓝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