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晗别过脸去,不忍再看这两位人前高贵温雅的王家公子如今争吵打闹的模样。
王子服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轻咳两声默默地松开了王俦寒的衣领:“长兄如父,我说什么你听着便好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王俦寒一个箭步退出一丈的距离,一面整理自己的衣领一面嘟囔:“整日说不过我就知道拿长兄的架子压我,当真是一点当兄长的样子也没有。”
说这话时,王俦寒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裴子晗,却发现裴子晗整个人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裴子晗的视线停留在窗棂对面的雪白墙上,脑中浮现的是多年前在北方的小镇她趴在窗前看着邻居家的孩子们在一起上蹿下跳好不快活的场景。
她记得那天她刚刚读了辛弃疾的《菩萨蛮》。
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她至今都记得外公被吓得惊慌的神情,怕是以为自己因为被强行关在家里被闷得抑郁了,强行放自己出去了两天。
结果就是以自己大病一场收尾。
那之后一直到外公离世,她都再也没有走出过外公的视线半步。
裴子晗微微苦笑的别过脸去,虽然知道这两位王公子都是看不见的,但她依旧习惯性的用袖子遮住脸颊,泪水静静滑落。
无声无息。
“姑娘,你快来评评理啊!”
不知道为什么王俦寒突然在两人相争最欢的时候叫上了裴子晗,着实让裴子晗一惊,脸上的泪水似还未擦干就转过头去,装作无事的样子问道:“什么?”
王子服见着裴子晗脸上尚未擦干的泪痕和微微泛红的眼眶,支吾了片刻终究还是小声问道:“可是我们兄弟刚刚的对话触到姑娘的伤心事了?”
“没有没有。”裴子晗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否认。
两兄弟相互对视,终究还是没再继续询问。
既然人家不想说,再问也是徒劳。只是彼此都仔细回忆一番,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引发伤心事的引子。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听裴子晗念了两句诗。
正是辛弃疾的《菩萨蛮》。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王俦寒拍着手里的折扇沉吟片刻,笑道:“原是稼轩的《菩萨蛮》,看来姑娘甚是喜欢稼轩啊。”
裴子晗的脸色微白,身子微微晃了晃,便轻车熟路的坐在凭几旁,身体不着痕迹的将重心全都移到凭几上:“也谈不上喜不喜欢,不过是觉得同病相怜罢了。”
王俦寒依旧拍着折扇,面带微笑。反观王子服却是一副沉思良久的模样。
“姑娘何必非要否定自己的心呢?”王俦寒听了手里的动作,莞尔笑道,“承认喜欢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
裴子晗只是笑着摇摇头,一副不肯苟同的样子。
或许像王俦寒这样的富家子弟永远都不会懂,那种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却又再无得失的感觉。
与其尝过这世间的千般苦楚万般辛辣,到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原汁原味,一条路走到黑的好。
没有经历的想法,不过是些纸上谈兵的纸老虎,谈不上伤害更谈不上成全。
毕竟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