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清风堂。
裴子晗大概是头一次见过这么大阵仗,一时间有些呆住。她忍不住侧过头去看王子服,此时的裴子晗才终于明白刚才在静妙堂内王子服说的“若非非常日子,哪里敢这么铺张浪费”是什么意思。王子服微微耸了耸肩看了回去,一副“我提醒过你了”的表情。
裴子晗无奈的站定,任由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人们像看一件准备售卖的商品一样,从上打下里里外外的打量着自己。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牵强的笑着,直到脸都笑得僵了才听到王子服在一旁笑道:“饭好了没有啊,我都要饿死了。”
苏一梅似乎就在等王子服的这句话,连忙笑道:“放心,少不了你那口吃的。”苏一梅一面说着一面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丫头,快来坐。”
裴子晗没有立刻落座,而是向着苏一梅的方向盈盈行了个万福礼:“子晗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
苏一梅连忙快走几步将她扶起,回过头来对着一屋子的人介绍:“这是裴家四姑娘,裴子晗。”又转过头来对裴子晗悄声道:“人太多,就叫前辈们就成了。”
裴子晗依言向一屋子的人深深一礼:“子晗给诸位前辈请安,祝前辈们万福金安。”
屋子里依旧鸦雀无声,没人招呼着她起身,也没人动。苏一梅也只站在裴子晗的身旁温柔的笑着,似乎并不能定这一大家子的主。依旧是王子服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喊:“能不能开饭了,要饿死啦!”
苏一梅这才仿若顺坡下驴一般一叠声的吩咐丫鬟们上菜,然后又引着裴子晗坐在自己的右侧位置。裴子晗眼瞧着诸位长辈大多落了座,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客座上,眼神微微扫视着桌子上诸位看客的样子。
依旧是没有见到王家家主,苏一梅坐在了主位上,左手边坐着的是王子服,右手边坐着王家的客人裴子晗,再往下,裴子晗都不认得。就当裴子晗要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两人四目相对,裴子晗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位也难得的回了一个微笑。因为那人就是今日在静妙堂给自己诊病的王家大夫,而且,他就坐在王子服左手边第二个位置。按照座次顺序来说,这是一个很高的地位。
裴子晗在四处打量的时候,王家大夫也在一直的打量着裴子晗。今日仔细了解了这位裴家四姑娘,王家大夫承认自己对这位年寿难永的小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该怎么说呢?心思细腻,荣辱不惊,似乎事事都逃不过她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裴子晗确实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宴席上见到这位王家大夫,虽然在此之前,她已经从苏一梅和王子服对待他的态度上看出一些端倪,但实在没有想到这位大夫居然是王家的内部人士。
裴子晗垂下了眼眸,突然间想起菁菁同自己说起自己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若是她记得没错的话,当时的王家大夫在菁菁介绍完自己之后,说的是“鄙姓王,若姑娘唤我,称呼先生和大夫就够了。”
还有那句不知身份莫名其妙的劝告。
“听我一句劝,这丫头,是真的活不长远了。作为妹妹倒是无可厚非,作为妻子……这身子……”
她记得当初王子服是这般问的:“您这是以什么身份劝我的?”
裴子晗再一次想起即便是面对王家主母苏一梅,这位王家大夫也只是微微欠欠身,如今再瞧着这座次,裴子晗皱着眉头思索着,想起那之后王子服还说了句这样的话。
“您自然是好福气,有我父亲这样的人肯接手。可俦寒那性子,打从开始就知道我的心思,从不插手家里的事情。”
想起王家二公子王俦寒,裴子晗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王子服左手边空着的位置,疑惑着看了一眼王子服,王子服笑了笑:“那小子之前来信告诉我跑去江北去了,这会儿能不能赶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苏一梅似乎不清楚王子服突然开口是在跟谁聊天,顺着目光看过去正巧看到了脸色并不是很好的裴子晗,忙问:“怎么了?”
裴子晗笑了笑,小了声音回道:“刚瞧着兄长左手边空着位置,想着俦寒没来,就问了下兄长。这不,还没问出口,兄长就已经给我解答了。”
“你和俦寒见过?”苏一梅有些愣神,不过随即又笑道,“这感情好,也省得我再给你们介绍了。”
“是啊,”裴子晗点头笑道,“之前在茶楼三楼,兄长还烧了俦寒一把扇子呢。”
这边正聊着,丫鬟们一队一队的拖着菜盘走了上来,一一给大家布了菜。正当苏一梅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门帘挑开,却是风尘仆仆特地赶回来的王俦寒。
王子服笑着迎上前去,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胞弟:“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王俦寒扒拉开自家兄长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臂笑:“又不是回来看你的。”
“你不看我你看谁啊?”被自家弟弟嫌弃,王子服似乎也不恼,只是使了个眼色,一旁就有丫鬟接过了王俦寒刚刚脱下来的披风。
王俦寒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大步走了进来:“今天的主角就这么两个,少给我装蒜。”
“今儿的主角只有一个,”王子服笑着,“瞧你这消息也不够灵通啊。”
王俦寒一个白眼飞了出去:“反正我是来瞧我未来嫂嫂的,可不是来看你的。”
王子服今天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依旧笑着:“趁着还没成为你嫂嫂,多叫几声吧。日后若是拜了堂再听你像茶楼那般乱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兄弟两个此时刚走到桌子前,王俦寒一把抱住了站起身来迎接他的母亲:“娘,你瞧瞧哥,我这还没怎么样的就欺负我……”
王家大夫站起身来,朗声笑道:“俦寒,别闹了,快坐下来。”
王俦寒直起身子寻声望去不由得惊奇:“叔父今日也来了?这可是稀奇啊。”
王家大夫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了裴子晗的方向:“毕竟是王家的大事,自然要来的。”
“是大事,叔父都来了,父亲居然也不来。”王俦寒嘟囔道。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坐在附近的人们也都能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