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姑娘到底是什么病?”
“可惜了这个小丫头了。”
面对着王俦寒的问题,王子杰终究也没有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只是抬起来的目光有些幽深的盯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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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帘出了清风堂,被这夜里微凉的风吹了一阵,裴子晗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些。她站直了身子朝王子服行了谢礼,王子服竟也出奇的没有拒绝。只是一双星眸直直的盯着她,嘴角泛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
“俦寒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什么?”裴子晗不知道王子服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抬起头来借着幽暗的烛火,她也只能看清楚他嘴角泛起的那抹清冷的笑意。
“每次见了俦寒,你都会非常的不自在。”似乎是瞧着裴子晗依旧不明所以的盯着他,他又觉得亏心一般的清了清喉咙,“戏文里不都这么讲的吗?因为在意所以处处小心。”
裴子晗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会儿依旧盯着自己的王子服,忍不住调侃了一番:“公子那么多人生大事居然还有机会听戏文?”
王子服有些尴尬的从一直站在旁边为二人照明的婢女手里接过了灯笼,又看着婢女把披风披在裴子晗的肩上,末了挥了挥手,婢女会意的躬身走远了。
目送着婢女离去的背影,王子服才转过身来盯着裴子晗笑:“姑娘才是真的聪明伶俐。”
裴子晗微微有些愣神,待想到与王子服一水间的对话,再对上王子服的眼神四目相对,不由得都笑了起来。
“原来公子才是真的睚眦必较。”裴子晗依旧笑得乐不可支。
王子服比了一个请的姿势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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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言的走到了二门,黑灯瞎火的望过去,菁菁一早就等在那里了。
待走进看清楚菁菁手里捧着的东西,裴子晗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王子服:“公子这是……”
王子服嘴角再一次浮现出那抹清冷的笑意,似乎是有些不情愿的说道:“俦寒去了一趟江北,神神叨叨的带回来的东西,宝贝似的不肯给任何人看,问起来也只说要送给你的。”
裴子晗也笑,只是不同于王子服的清冷,眸光里多了几分皎洁:“俦寒原话定不是这么说的。”
王子服被裴子晗的话噎住,上前一步低低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将来嫁的人是我。”
裴子晗眨了眨眼睛,装作不清不楚的样子:“所以呢?”
“所以你没必要叫俦寒叫得那么亲密。”王子服的身子压得更低了,几乎是要把整个人都压到裴子晗身上。
她蹲下身子错开来,笑着:“公子不是也这么叫自家弟弟的吗?又谈什么亲密不亲密的呢?”
王子服似乎没料到事情这么简单,微微怔了怔,连带着继续下压的身子也停滞了,在菁菁和裴子晗的方向看了过去,就是一个及其诡异而且尴尬的动作。
两人对视一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王子服此时也觉得理亏,默默的站起了身子,死要面子的不肯和裴子晗说话,只得把那失了的面子统统发泄到菁菁的头上:“笑什么笑,一点礼数都不懂。”
菁菁和裴子晗对视一眼,笑得反而更大声了。王子服也只在一旁好脾气静静的看着,等着这两位收声。
很快,裴子晗就不再笑了。她本就是个不太爱笑的人,今日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礼貌笑得都够多了。她了然的扫了一眼菁菁手里来自王俦寒的礼物,直起身子朝王子服告辞。
“今日还得多谢公子帮衬,让子晗少受了很多酷刑。”
“旁人的嘘寒问暖在你看来是酷刑?”王子服有些调侃的问,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突然想起今日中午在一水间里她躲在自家婢女怀里低低哭泣的模样。
裴子晗没再说话,只是四下张望了下,虽然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到是否有人站在墙角偷听,但还是象征性的望了一下才肯说道:“表面看着是嘘寒问暖,心底里不知道又有几分真情?”
王子服出奇的没有反驳,点了点头道:“今日原本是要把你找来让诸位长辈们见见,若没什么大毛病这会儿就要走流程准备聘礼了。今日母亲没有同你说,也是这些长辈们特地叮嘱的。”
裴子晗似乎有些惊异王家如此快的节奏,不由得出声反问:“那……长辈们怎么说?”
王子服笑了笑:“无非就是说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适合生养之类的话。”
裴子晗低下头,沉默了。适不适合生养这样的话题大可不必说,若是她私心里自然是不想的。不是因为觉得怕痛或者其他的事情,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下一个自己。再或者说,自己的下半辈子成了母亲的模样。
这些年,她贪恋着母亲那张唯一的画像,却又神经一样的拒绝着百合,记忆恢复之后,她甚至开始拒绝和母亲有关的所有的东西,包括那枝大夫人送给母亲的茉莉。
也许,她这辈子真的如母亲所言,是出不去这座院子了。
王子服瞧着裴子晗低下头去,却因为四周光线不佳,不确定眼前这位柔弱却极有主意的裴家四姑娘究竟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竟彼此相对无言。
不知站了多久,就在裴子晗打算行礼告辞的时候,王子服张了口:“你可大可不必担心这个,叔父那里,既然决定帮你遮掩病情,这些也自然是会帮你遮掩的。”
裴子晗踌躇了半晌,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存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为什么?”
“什么?”王子服显然不懂裴子晗这句话背后的为什么到底指什么。
为什么你叔父决定要帮我?为什么你母亲执意要我做她的儿媳?为什么姜芳这一个月来都在王家却从不和我说?为什么你和俦寒要这样耐着性子忍耐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裴子晗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按下了自己发问的想法,漠然的朝裴子晗深深一礼,就转身离开了。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梦中听到自己同菁菁说的那句话。
“他们是好心……可好心不见得就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