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俦寒瞧着自家兄长那深沉有故事的表情,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正打算把手中满上的好酒就着好滋味的故事喝下,却不料到等来的只是自家兄长决然而索然无味的回答。
“不该知道的别瞎问。”
王俦寒差点跳脚,但注意到自家兄长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关切:“你出去的时候咱们家这些长辈还是很看好裴姑娘的,除了担心……下一代的问题。”
王子服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王家虽然人多,长辈也多,可毕竟王家少主娶亲这样的大事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人。然而,王子杰一早就选好了自己的站位,王家家主又不在,这等子事自然是板上钉钉的。
“他们这些无聊的人说话也不需要听。”
王俦寒听了这句话,立马察觉到这里面的故事,不由得凑近了问道:“所以……裴姑娘是身子哪里……不爽快吗?”
王子服盯着自家弟弟猛一下凑过来的脸怔怔的出神,脑子里浮现的居然是刚刚在二门的阴影里,裴子晗背对着烛火冷笑的模样:“也包括自己做好了随时做鳏夫的打算?”
王子服的眼眸震了震,意识回归,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家弟弟因为贪杯而被酒精熏红的脸颊。也是这样懒散而颓废的面容,可刚刚说的却是异常刻骨的话。
“我之前曾经问过叔父,我说裴家姑娘到底是什么病?”
“叔父说什么?”
“叔父只是叹息着同我说,可惜这个小丫头了。”
裴子晗冷笑道:“也包括自己做好了随时做鳏夫的打算?”
“叔父既然松了口,显然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了,你没必要这么……”
“杞人忧天?……公子有时候确实是太天真了。”
叔父叹息着:“可惜这个小丫头了。”
裴子晗依旧冷笑着:“也包括自己做好了随时做鳏夫的打算?”
…………
若不是王俦寒一直摇着自家兄长的肩膀,王子服保不齐还要被困在自己设的这个牛角尖里走不出来。正当王子服打算为自己刚刚的失态找借口的时候,却听到王俦寒有些抱怨的声音。
“不想告诉我就直说,何必搞出这么一副深沉有故事的模样来吊我的胃口……”
待王子服意识回归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王俦寒已经摇着手走开了。
苏一梅在一旁瞧着自家儿子如此突兀的动作连忙叫住:“俦寒,这是在做什么?”
王俦寒非常自然的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子,才觉得不对,低头看去不由得愣住。
“扇子……哈哈,扇子都被兄长送给炎兄了。”王俦寒打着哈哈,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苏一梅有些好奇的把目光投向依旧倚在桌子旁的王子服:“炎兄,是谁?”
王子服想起了那张王家先祖自画的扇面,不由得摊摊手:“不认识。”说完又生怕自家母亲追问,连忙寻了个理由走出了清风堂。
“俦寒喝多了,我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得远了。只剩下苏一梅愣在那里疑惑着:“素来不都是服哥儿酒量不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触及到自家主母疑惑的目光,下人们都忙低下头摇摇头。什么炎兄严兄的,没准真就像少主说的那般,二公子保不齐就是喝醉了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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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晗坐上了王家的马车,因着裴家四姑娘这会儿正端坐在清攸阁内,自然的这马车也就不能那么华贵了,但好在王家素来对下人也是极好,这马车的内格里竟是什么都有。菁菁在一边悄悄的翻着,时不时还会感叹几声。
裴子晗则见怪不怪的盯着王俦寒送过来的礼物,全当没听见。
车子走了半程的功夫,菁菁才终于看过了马车里所有的暗格,正要絮叨着给自家姑娘说的时候,目光正看到裴子晗手里那个还没有打开的箱子,立刻又有了其他的兴致。
“不然我们先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裴子晗抬起头来看着菁菁的模样,眸中多了些许莫名的笑意:“翻了这么多格子还没翻够,这会儿还要来翻我手里这个?要不要明日就把你送回江府,去翻药房里的药斗子去?”
菁菁听自家姑娘这么说,脸上顿时没了笑意,就连眸中的光亮也暗了几分:“不看就不看,姑娘平白无故的何必非要提那药斗子……”
菁菁嘟着嘴扯着自家姑娘的衣袖,一副撒娇赖皮的模样。裴子晗哑然一笑:“好好好,不说那劳什子的药斗子。不过说起来,你还得谢谢大夫人不让咱们在裴府搞药房,不然啊,你现在估计还在那儿摆弄药斗子呢。”
菁菁这次眸中是半分光亮也无,只默默的坐着,不发一言。
“生气了?”裴子晗朝菁菁的方向靠了靠,“真不理我了?”
菁菁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任由裴子晗在自己身上把玩着。直到裴子晗快准狠的摸到了菁菁腋下的痒痒肉,菁菁才蓦的笑了起来。
“好姑娘,好姑娘,饶了菁菁吧。”
“这会儿不闹了?”
“姑奶奶,奴婢宁愿吃冰也不受这罪啊。”菁菁讨饶一般的笑着叫着,可裴子晗就是不放手。
“你愿意吃冰,可惜我不觉得我现在的手冰。”
两个人就在这不大的马车里笑着闹着,忘了身处何地也不必去想来路如何前路怎样,只是笑着她们的笑,哭着她们的哭。
悲喜从来都是很简单的,乐到极处就是悲。
可惜坐在马车里的她们还不明白,上天送的礼物从来都是标好了条件,不给你拒绝的权利,也没有反驳的机会。
那夜,风依旧是冻人的,可却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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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服出了清风堂的门,才发现王俦寒依旧站在不远处仰着头盯着头上那唯一亮着的月亮。似乎是听到了王子服的脚步声,王俦寒竟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真的不知道裴姑娘的身子如何吗?”
王子服笑着,语气被风吹得有些涣散:“我该知道吗?”
许是仰头太久,王俦寒垂下了眼帘道:“无论是何等身份,你都该知道的。”
“什么身份?”王子服问。
“兄长,朋友,亦或是……”王俦寒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盯着王子服,“亦或是夫君。”
王子服依旧在风中笑着:“叔父说没什么,只是后遗症,养些时日就好了。”
王俦寒仔仔细细的盯着王子服的眼睛,似乎是想要在那微弱的光亮里找到些许蛛丝马迹。良久王俦寒才压着声音说:“那叔父口中的可惜又是怎么个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