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王子服嚼着字眼自嘲道,“许是觉得我还不够成熟,配不上裴家姑娘吧。”
王俦寒嗤之以鼻:“在我面前真的没必要装这副样子,她虽然比你的心思还要深沉些,但还没到你说的那种地步。”
王子服显然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转移了话题:“你闲得无聊跑到江北去干嘛?”
“还能干嘛,”王俦寒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不就是为了躲开这些是是非非嘛。”
“说说看。”
瞧着王俦寒的模样,王子服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半个月来来王家做客的人,似乎除了裴子晗就是姜芳了。
“我现在倒是有些同情裴姑娘了,难怪当初见她虽说个小姑娘家,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我是她,保不齐这会儿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王子服想起那日在静妙堂门口,姜芳同自家母亲那话说得实在是过于薄情了:“我知道江家对我恩重如山,静静走的这些年我也挖空心思的对待晗姐儿,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没抱上一眼……欠江家的我早就还清了。”
“你是说姜芳?”
“哟,真是稀奇,”王俦寒听到王子服直呼其名不由得调侃,“咱们平日里最重礼节的王家少主也有直呼长辈名讳的一天啊。”
王子服默了默,迟疑的问道:“裴姑娘今日同我说起姜芳,也是直呼其名的。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对她都这般讨厌?”
“裴姑娘还对你说什么了?”
王子服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思量,良久才说道:“她说。有些人是好心,可得到的却不一定是好报。还要我一定要小心。”
王俦寒似乎还在等着下文,等了许久没听到声响不由得追问:“没了?”
“最后,她说,这次我也提醒你了。”
“什么叫‘也提醒你了’?”王俦寒皱着眉头问道。
“之前裴姑娘说今日在宴会上穿的那件过于华贵了,问我会不会太过分。母亲三令五申,我又不好意思明说,只得同她说,王家先祖素来简朴,非非常时候是不会穿这么华贵的衣服的。”
“这还不叫直白?”王俦寒咋舌,“你什么时候能对我也这么好,我也不至于次次见到父亲都被骂。”
王子服轻轻叹了口气:“可她依旧还是等到了清风堂见了这么多长辈,才知道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俦寒也难得跟着自家兄长一起叹息:“若裴姑娘生在王家,或者投胎一男儿身,这辈子定会平步青云。”
王子服默了默,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良久,王俦寒才解释起自己讨厌姜芳的缘由。
“你知道的,很少有人会去得罪笑面虎,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在你背后捅了你一刀。姜芳,就是那个笑面虎。”
王子服再一次想起姜芳对自家母亲嘶吼的声音:“我知道江家对我恩重如山,静静走的这些年我也挖空心思的对待晗姐儿,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没抱上一眼……欠江家的我早就还清了。”
王子服漠然的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薄情了些。”
“薄情了些?”王俦寒咬着“些”的这个字眼冷笑道,“若她薄情,你怕不已经是菩萨心肠了罢。”
王子服没说话,只是目光盯着远处还在亮光的静妙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芳,是江家名义上的养女,实际上姓的是美女姜。听说是早些年间父亲遭人陷害下了大狱,没等到这家人运作买通人家,就听说人死在了狱中。未判罪而自尽者,自然就按畏罪自裁处理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碰到了江老太太。那会儿江老太太身边的小女儿和姜芳同岁,只是半年前莫名病故。老太太见了姜芳,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小女儿,这不就把姜芳领回了家,做了人家的养母。”
“所以姜芳才会说‘江家对她恩重如山’。”王子服点了点头。
“江家岂止是对她恩重如山?当年就因为姜芳的婚事,江家两个老人愁的头发都白了半边,要知道当初说好的亲事可是太医院院判家的公子,那是要才有才要模样有模样,哪知道姜芳就是死也不干。”
“为什么?”
“为什么?”王俦寒冷冷一笑,“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听说我没在家的这些日子,姜芳可没少胡闹,听说裴姑娘突然晕倒也是姜芳的杰作。”
王子服抬起头瞧了王俦寒一眼:“你知道的消息倒是不少。”
王俦寒没有搭理自家兄长的冷嘲热讽,只是继续说道:“听说是早就和别人家的公子私定终身,甚至有了肌肤之亲。这不后来又说是有了身子,以死相逼发誓说此生万不能嫁给旁人,这才让两家作罢。”
“那那户人家是……什么高门显户?”
“还真没有,”王俦寒依旧冷笑着,“也不知这一直以来都极爱钱财的姜芳,为什么突然间就爱上了一个穷小子,而且甚至不惜为了这人推了自己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听说姓李,家里说好听些也不过是个书香门第罢了。”
“书香门第?”王子服玩味的重复着这几个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
回到清攸阁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裴子晗盯着那明明暗暗在风中摇曳的烛火,突然间想起了在王家静妙堂门口姜芳说的那句戳痛内心的话,心里那刚刚还在马车里玩闹攒下来的快乐转瞬间就被这冻人的风吹了个干净。
“我知道江家对我恩重如山,静静走的这些年我也挖空心思的对待晗姐儿,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没抱上一眼……欠江家的我早就还清了。”
江家,裴家,王家……她甚至不知道这几个看似没有任何焦急的家族,为什么总会和自己发生交集?从小到大收到的冷言冷语和欺凌辱骂,让她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个美好而又不切实际的童话。
她当初在王子服面前没有问出口的“为什么”此时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在她的内心里滚带出无数的答案。
王家到底为什么要自己来当这个儿媳妇呢?裴子晗想不明白。
或是因为自己背后是五品的裴府,还是因为自己的外公是当年风头正盛的江宥才。还是因为单纯的觉得自己是个好孩子,可以得到属于自己应有的幸福和美好?
裴子晗摇了摇头,目光突然间落到了手里捧着的箱子上。她快步走了几步,就进了里屋。里屋内,萧萧早就生好了炉火等着她回来。听到裴子晗焦急的脚步声,立刻堆着笑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快来烤烤火暖和暖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