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拜年正好撞见杀猪的场面。
小姨从村头请来的杀猪匠和家里的男人们，将惨叫的猪绑在竹梯上，开膛破肚地卸肉，猪血装了一大盆。
家养的土狗在一边尾巴摇成螺旋桨，哼出又细又高的讨好声，被扔了块不要的内脏后飞快叼走。
接下来就是女人们的专场了，热水烫猪毛，猪的腥臊味一下子激发出来，满地被水稀释的粉色血水，猪毛一簇簇被拔下来。
萧凌受不了难闻的气味，跑到屋子里嗑瓜子吃糖。
瓜子都是自家炒的，西瓜子、葵花子还有南瓜子，只要是原味的，萧凌都喜欢。
加了糖和盐之类的瓜子她从来都吃不惯，原味的瓜子一次性能嗑两斤，喷香。
糖大多数是过年会买的类型，萧凌喜欢吃其中的米花糖里的米花。
米花糖用红色的塑料袋装着，像是大米的米花里是成条状的雪白的米花糖，白色的米花在萧凌这里是更受欢迎的副产品。
萧凌嗑了会儿瓜子，抓了几把米花塞嘴里咀嚼，很浅淡的米香味，再把长长的米花糖掰下一小块塞嘴里，又甜又粘牙。
孩子们多数聚在这个有电视的房间看电视，水泥地上都是瓜子壳和剥开的糖纸。
电视要会员才能看，君君她们看动画片看到一小半就暂停不能看了。
康禾拿过遥控器找了部免费的看，帧数低得像在看ppt，孩子们却从吵闹转为安静看电视的状态。
有孩子穿着鞋就要往床上爬，萧凌眼疾手快地把她的鞋子扒下来，看她笑得咯咯地在床上蹦。
康熊，萧凌舅舅的孩子，康禾的亲哥哥，正趴床上玩打枪游戏，被孩子打扰得不小心被打死了，气得一捶床，恨恨地看了孩子一眼，跑出去了。
过了会儿，萧衡跑进来拉萧凌，“姐，你来看，快来看。”
“什么事儿啊？”萧凌不太愿意出去，她吃得正开心，磨蹭着被拉到院子外的沙堆旁。
“咦呃……”萧凌看着沙坑里被竹竿戳穿，脑袋被砸碎的癞蛤蟆，眉头紧皱，“你做什么要打死人家？放这不管不行吗？你的手真欠啊。”
萧衡被萧凌说惯了，脸色变都不变，笑嘻嘻的，“癞蛤蟆有毒的，我这是为民除害。”
“它的腿还能动呢，姐你要不要试试？”
萧衡说着递过来一块小石头，“往它背上砸就行，它的腿就会动一下。”
萧凌翻个白眼，不愿理他，扭头回屋了。
有时候她会怀疑萧衡性格里是不是天生掺着冷酷的因子，能没有原因地就杀掉一条生命，还是虐杀。
他平常都挺正常，这事就发生过三次。
一次是五六岁时扯掉路边濒死鸟儿的翅膀。
一次是读四五年级的时候掀了外婆家楼顶堆放木柴的房间里的鸽子窝，捏碎了里面的鸽子蛋。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萧凌坐在床边边看电视边走神，不知道萧衡有没有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也做过这些事。
他还很兴奋地特意来和她分享，简直像是遇见什么好事一样，太怪了。
重生前的记忆里萧衡一直挺正常，也可能是没暴露出来。
为了莫须有的事怀疑家里人不是萧凌的性格，因此她只是不舒服地揣测了会儿萧衡的意图，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午饭有上午杀猪的猪肉。
扑辣椒炒猪肠、炖五花、红烧排骨，还有一碗猪血汤。
猪肠洗得十分干净，没有异味，切成小段和扑辣椒一起炒，既有扑辣椒的酸辣，本身柔韧的口感也是一绝。
炖五花用高压锅压过，肥肉勉强有些形状，往白饭上一抹，米饭就染上亮晶晶的油脂，再浇入底下的酱油，萧凌连扒两碗饭。
猪血柔嫩，牙齿轻轻一咬就碎在齿间，独特的口感所有人都很喜欢。
近二十厘米的大碗里的猪血汤很快就吃没了，剩下略带猪血残渣的碗底。
红烧排骨萧凌专挑只有脆骨的肉吃，还去后院厨房那扒了几颗蒜配着，蒜辣肉香，吃得萧凌眯起眼睛。
作为一个南方人，本来她是没有吃蒜的习惯的。
然而在走南闯北、口味多变复杂的萧松新的影响下，萧凌尝试过肉和蒜一起吃的近乎翻倍的美味后，几乎每次吃肉都会来上那么几颗蒜。
饭毕，方桌上的圆桌板连着上面的菜一起端到后屋，罩上菜罩。
小姨和大姨她们在后屋旁的水井边上打水洗碗。
吃饱后就犯困，萧凌一边感慨猪真是浑身都是宝，一边到二楼去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萧凌的表哥代替小姨她们去别家拜年了，今天不在家，二楼是空置的状态。
打开二楼的门，入门是间客厅，摆着沙发和茶几。
据小姨说左边是睡觉的地方，右边放着东西，落了灰，最好不要过去。
打开左边的门，看见康熊趴在床上玩游戏，游戏的声音充满整间房间。
怪不得吃完饭就不见人影，原来是找到了这样一个好地方。
康熊听见动静抬头，眼神还胶着在手机屏幕上，抽空看了门口一眼。
“你接着玩。”萧凌不想抢别人先占着的地方，和他说了一声，把门关上。
外边的沙发倒是可以将就一下，但是不知道康熊什么时候会出来，可能还会有其她的人上来。
萧凌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睡觉的模样，下楼想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午睡。
大人们又开始组牌局，摆桌子洗牌发牌一套行云流水。
真是有精力啊，都辛苦一整年了，是怎么做到还能通宵打牌的呢？
萧凌想到昨天凌晨才回来的母父。
她们甚至还有精力去看水果店，还能再打一上午的牌！
简直是自虐式的享乐。萧凌感慨，走出主屋。
前屋和主屋之间的院子里有几辆车，都是各家开来的，大都没锁。
萧松新的车子是辆白色的SUV，停在院门正前方的柚子树边上。
萧凌打开靠近柚子树那边的车门，后座很大，还有一条毛茸茸的毯子。
她觉得在这睡也不错，上车后抖开毯子披在身上，脚伸出打开的车门。
车外的清风顺着打开的车门微微吹拂进来，带着点泥土与柚子树的气味。
阳光照在她伸出车外的鞋上，慢慢又向上爬到小腿的衣服上。
等阳光快跑到萧凌的腰上的时候，她醒了过来，看着车顶打了个哈欠，爬起来把毯子重新折好，下车关好车门。
主屋的堂前摆着两个桌子，康燕她们搓麻将，萧松新他们打牌。
每个人的手边摆着一堆花生瓜子，还有装着热水的纸杯，热气袅袅地从杯中飘起。
满地的花生和瓜子壳。
“哪里来的花生？”萧凌问康燕。
康燕看她一眼，眼睛转回牌桌，“你到哪里去了，你妹找你呢……花生在屋里，还有橘子之类的。”
“哦。”萧凌进屋里，在最里面的麻皮袋子里找到了花生和橘子。
装花生的袋子是白色的，只有装橘子的袋子三分之一高，而装橘子的袋子则整整有三袋。
为了避免吃到不喜欢的花生口味，萧凌先尝了一颗，灰红色的花生皮一捻就掉下来，是炒制的口味。
除了这味道，萧凌前天在外婆家拜年时吃过一种先煮后炒的，香料味很重，她不喜欢。
小姨家的炒花生倒是很合她的口味，其实生的花生也不错，虽然没有炒花生的香味那么浓，但是带着清香的甜味，也是很好吃的。
她抓了一大把花生，又拿了一个特别大的橘子。
橘子皮很厚，白色的橘络厚厚一层，里面的橘肉皱缩，不是能让橘肉更甜的失水，反而带了奇怪的酸味。
萧凌咽下口中一瓣，捏了捏剩下的橘子，觉得应该是坏了，就把它扔进已经满了的垃圾桶里。
再去拿了个橘子，萧凌心想如果还是坏的就直接从空间里拿一些出来。
剥橘皮的时候，水分充足的橘皮切面像吸水充足的水宝宝，黄色的橘皮水顺着手掌流下，这黄色留在指缝和掌纹里。
里面的橘肉是好的，十分饱满，尝起来甜味更多，酸味若隐若现，是很好吃的橘子味。
她边吃，边找“在找她”的康禾，没找见。
正当她要问康燕的时候，康禾领着一帮孩子们回来了。
“这个不能给你，不是说了每个人一包的吗？这包是给萧凌姨姨的。”
康禾低头和吃成花脸的君君说话，抬头看见萧凌，眼睛一亮。
“姐，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她把两包辣条递给萧凌，“快，藏起来，君君她们只有一包，看见我给你两包就要闹了。”
萧凌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康禾两包辣条的“偏爱”，“你的呢？”
康禾拍拍鼓囊囊的上衣口袋，“我有呢，路上还吃了一包。”
孩子们进屋闹着要康禾放动画片看，萧凌在门口默默地吃了一包麻辣丝，蒜香味鸽鸽塞口袋里。
吃完晚饭，大家都要离开了，小姨家离街上（城里）远，不早点出发回家得到十来点。
上午的猪肉卖给家里人一部分，还有一部分隔天拿到街上去卖。
康燕买了几乎四分之一头猪，放在车后备箱。
萧松新的车里除了一后备箱的肉，还载了五个孩子和三个大人，叠罗汉似的。
天上的星星密得几乎像盛夏穿过树叶的阳光，一闪一闪。
车开在田和河水之间的田垄上，月光照在河面。
等快到城里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光太亮，星星只剩寥寥几颗。
送完其她人，萧凌和萧衡才踏着路灯回家。
康燕和萧松新应了新的邀约，要继续去打牌，不知道这次要几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