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什么？”
二人已经在凌霄峰顶待了一早上的功夫。
白晓笠来此，自然是为了找虎妈的尸骨。
无论如何，能将虎妈安葬在此也是现下白晓笠唯一能做到的事。
可面对娟书琴的疑问，白晓笠不知该不该答。
沉默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我来找虎妈的尸骨。”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瞒就瞒得住的，就如同娟书琴的怪病，世事如此，反复无常。
“你怎的不早说？”
娟书琴有些嗔怪的拉起了她的右手。
“虎妈被我葬在了一处隐秘的地方。”
白晓笠被娟书琴拉着向前走。
闻言有些怔然。
娟书琴真的是病了吗？
她反倒觉得更像是中了毒。
可她毫无头绪，只记得五惊鸿曾提起过什么，现下努力回想也想不起来。
直到被娟书琴带到一处稍低的山侧，白晓笠才看到了虎妈的坟堆。
此处背靠山壁，坟堆旁生了一棵参天大树，倒是个下葬的好地方。
“那时，龙行天要拿虎妈的尸体泄愤，我便将它的尸体抢了过来葬在这里。”
娟书琴的眼底染上一抹悲伤。
“在这里，它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白晓笠走过去拥住了她，抚了抚她的背脊。
“不怪你，虎妈是为我而死的，不怪你。”
白晓笠温柔的声音让娟书琴眼睛里渗出几滴泪。
“可是…”
可是心底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就是她害死了虎妈。
白晓笠双目与她对视。
娟书琴避开了白晓笠关切的目光。
她不敢说，那道声音只是偶尔说几句话便消散不见。
她怕白晓笠觉得她古怪，她不敢说。
实际上，娟书琴已经不记得很多事了。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执着于寻找白晓笠的尸骨。
也不记得二人是如何又相遇在一起的。
现下的娟书琴只是觉得夙愿以偿，装作正常的样子待在白晓笠身边。
有谁能在得到想要了许久的东西后再将这东西扔掉？
看着低头不语默默抽泣的娟书琴，白晓笠只感觉胸口发闷。
最爱之人不知生了什么病，痛苦不已。
枉自学习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她连原因都找不到。
“没有可是，你不想说，就不必说了，我只要你不要乱想，好吗？”
娟书琴闻言拼命点头，往白晓笠怀中缩了几分。
“我不乱想，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白晓笠失笑。
“怎么，你想让旁人陪你？你说是谁，我一定给你找来。”
娟书琴终于破涕为笑，狠狠在白晓笠胸口捶了两下。
二人在正午时分下了山，白晓笠掏出了许多在神秘之地采摘的草药，做了两碗草药汤做午饭吃。
她虽对娟书琴的病因摸不着头脑，但补补身子总是没错的。
谁知这一补还补出了问题。
如今二人正置身于一处小树林中。
娟书琴弯着身子扶住白晓笠，鼻子处不停的流鼻血。
“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你想害我不妨直说。”
白晓笠手忙脚乱的给娟书琴止鼻血，闻言顿时强笑开口。
“书琴，流鼻血说明你的身体好，你看我，身子骨不如你，一点事都没有。”
是啊，娟书琴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些许药汤都能让她流这么多鼻血。
医术讲究过之而不及，娟书琴的病还要另寻其他方面入手。
还有最后一站，还有最后一个人没有去祭拜。
白晓笠生怕自己说的多了会引的娟书琴胡思乱想，所以即便是找不到路也不跟娟书琴说明目的地。
起初只是白晓笠迷路，再后来小青都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我说晓笠，你的脑袋是怎么长得？我是说往北往北，你怎么偏偏往东走？”
二人面前有一棵大树，树上被白晓笠做了些许记号。
小青有些崩溃，这棵树她看见最少三次了。
“你跟我说左右不就好了？偏偏说什么东南西北。”
白晓笠也有些无语，没有人给她指路，只好带着娟书琴绕来绕去。
“你叫我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别人都是叫她小笠，只有小青，偶尔会叫她名字里的那个晓。
“啊？哈哈，小笠啊…”
眼看着小青又想糊弄过去，白晓笠就要追问。
“往左走，一直往左走就到了。”
小青说完这句话再也不出声了，任凭白晓笠怎么呼唤也不出来了。
白晓笠没了办法，只好带着娟书琴闷头往左走。
行至夜深之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娟书琴看看四周，只觉有些熟悉，可什么都想不起来。
回想起白晓笠叫她不要胡思乱想，于是抛去了心头杂念闷头跟着白晓笠走。
白晓笠走在前方眉头皱起。
应该就是这里了。
可是怎么没有尸骨？
那日她亲眼所见，刘伯然胸口中了龙行天一脚，摔在地上口吐鲜血再也没有站起来。
可是尸骨呢？
柳风栩和龙绫绸都是虎妈埋葬，莫非刘伯然的尸骨被野兽吃了？
亦或者，他没有死？还活在人世？
想到此处，白晓笠双眼微微亮起些许微光。
不对。
眼里的微光散去。
自己在灭水城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若是刘伯然还活着，估计二人早就相见了。
还有自己的母亲，也是没有任何消息。
白晓笠的情绪有些低落，她觉得刘伯然的尸骨很可能被野兽吃掉了。
自己，连结拜兄妹的尸骨都找不到了。
白晓笠想的入神，被一旁娟书琴的闷哼声拉回了思绪。
转过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右手又紧紧攥起，捏的娟书琴的手上留下一道手印。
“我…”
白晓笠想要抽出右手，被娟书琴一把抱住了右臂。
“没事的，不痛的。”
生怕白晓笠心生愧疚，娟书琴连连催促。
“我们快走吧，下一站去哪里？”
白晓笠没有明说来这里做什么，看着娟书琴没什么反应，心底暗暗松一口气。
以往行走江湖都是柳风栩拿主意，白晓笠只需要跟在后边走就可以。
现下却成了她来决定去哪里，让白晓笠有些犹豫。
去哪里？去哪里能寻找到娟书琴的病因？一丝微不足道的线索也好。
想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地点。
不然自己哄着她去北海圣水教？
圣水教…
想到此处，白晓笠忽然有了想法。
“书琴，我们在此处歇息一晚，明天我们去少林寺拜山吧。”
是啊，去圣水教不如去少林寺，扶平主持曾邀请她拜山共同钻研武学之道。
最主要的是扶平做了很多年的少林主持，说不定能琢磨出些许病因。
这里距离北海还隔着一座蓝平城，若是在少林寺找不到答案不妨再带她前去北海。
“那我们现在就启程，估计明早就能到山门下了。”
“为何？不在这里休息一晚？你能撑得住吗？”
谁知娟书琴竟爬到了她的背上。
“我睡在这里。”
娟书琴如同一只八爪鱼一般缠在白晓笠的身上。
“你赶路就好了，省的你精力旺盛，大晚上丢下我一个人去打狼。”
白晓笠有心想要解释什么，可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最终，只有欲哭无泪的背着娟书琴赶路。
那头狼真的不是她打死的。
望着天上皎皎明月，听着背后娟书琴沉稳的呼吸声。
白晓笠的内心有些宁静，她一直渴望的可能就是这样的生活。
“为何不带她回到边境？与其这么漫无目的的找，还不如回去问问师父。”
白晓笠闻言叹一口气。
师父今年都六十多岁了，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白晓笠不愿让这些事再叨扰于他。
五惊鸿什么性格白晓笠还是知道的，能看出娟书琴病因还好，若是看不出来，怕不是要琢磨的整日整夜不睡觉。
“现下还有希望，说不定能在少林寺得到答案，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叨扰师父他老人家了。”
天色微明，娟书琴在白晓笠的背上醒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见白晓笠正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在看什么。
有心想要下来，却发现自己竟被一条细绳绑在了白晓笠的身上。
白晓笠察觉到了娟书琴的动静，缩回身子将细绳松开，娟书琴从白晓笠的身上跳了下来。
“怎么还没到，你是不是偷懒了？”
白晓笠闻言沉默片刻摘下了鬼面，两个黑眼圈瞪着娟书琴的眼睛。
娟书琴看见顿时又有些心痛起来。
“你个傻子，怎的这么老实？你就不会休息休息？”
谁知白晓笠伸出一只手指堵住了她的嘴。
“小声一点，前方有人。”
娟书琴闻言目光一肃，点了点头。
白晓笠微微一愣，那个熟悉的娟书琴好像回来了。
探出头去，只见一条长长的车队正行驶在山路之上。
娟书琴左右探看许久，并没有看见劫道之人。
“在树上。”
耳边感觉到了白晓笠的贴近，脸上渐渐染上一抹红晕。
仔细看去，树上确实有两道人影。
“是什么人？”
娟书琴缩回身子，低下头小声发问。
白晓笠重新戴上恶鬼面具，面孔下的嘴角微微上挑。
这番景象她还蛮熟悉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老熟人了。
果然，如同上次见面一样，一人直接从树上跳出，另一人鬼鬼祟祟摸向了车队中间。
熟悉的场面再度显现，让白晓笠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被劫道的还是那个叫做贾俞的倒霉蛋。
白晓笠带着娟书琴趁着场面乱成一团之际靠近了车队后方，终于听到了场内的大喊。
“边境五鬼，你们为何偏偏要缠着我？”
“贾大善人，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我边境五鬼势必纠缠到底，与你势不两立！”
娟书琴听着场内的声音眉头皱了起来。
“这几个人真是不知好歹，劫道都劫到这晋国中部来了。”
这里临近少林寺，娟书琴真不知道这边境五鬼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劫道。
白晓笠闻言微微一笑。
“我去出手打发了他们，毕竟要拜山门，就不劳烦少林寺出手了。”
言罢，飞身进入了场内。
贾俞面前猛然间出现一个青面獠牙的白发恶鬼，吓得他尖叫一声。
边境五鬼中的二人也是吓了一跳，二人一前一后将白晓笠围在了中间。
“你，可是白发毒女？”
白晓笠闻言还愣了一瞬。
这几日她不曾去往大的客栈和酒楼，自然不知道她与龙行天那场大战早就被说书人编出了许多个版本的故事。
点了点头，轻声开口。
“我不欲与你们边境五鬼为敌，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可好？”
她的本意就是平息这场争斗，少林寺追求的是普渡世人，若是出手杀人反倒不好。
“白发毒女，我边境五鬼与你仇深似海，岂是你一句不愿为敌就能解释的？”
二人不给白晓笠说话的机会，一前一后夹击白晓笠。
白晓笠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与他们边境五鬼仇深似海了。
可局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也只好被动还手。
木剑并不出鞘，整个拿在手中，左手抬起格去前方的攻击。
并不转身，捏住剑鞘，轻轻一甩。
木剑出鞘半截，身后顿时传出一声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左手再度前探几分，面前跑向她的人停在了原地，被白晓笠点住了穴道。
两招制敌，白晓笠收好木剑，刚想上前发问，没想到身后突然跃出一人往她身后拍出一掌。
运起阴诀躲过，转身，身后再度出现一人，二人各自背上被白晓笠制住的二人，与白晓笠对峙起来。
“我与你们有什么仇？”
这后来的二人倒是有些本事，白晓笠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边境五鬼五到其四，娟书琴也现身立于白晓笠的身边。
“阿弥陀佛。”
一声中气十足的佛号响起，少林寺主持扶平竟亲自到场。
“佛门净地，还请各位施主止兵戈，息怨气。”
白晓笠向扶平主持行了一礼。
“大师，晚辈前来拜山，本想平息这场争斗，却不想弄巧成拙了。”
扶平慈祥的面孔露出一丝笑意。
“白发毒女，你害我大哥，总有一日，边境五鬼必定亲自取你项上人头。”
阴毒的声音落下，本在对峙的边境五鬼不见踪影，只留下原地的白晓笠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位女施主，便请去寺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