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被噩梦缠身了。
她想做个正常人,起码,是个正常的病人。
她如今打得过百器吗?
该是打不过的,可打不过也要打。
要么,死在他的手上,要么,就要杀了他。
杀了他,找到蜉蝣,然后杀了蜉蝣。
“酒鬼,再快一点。”
左手拍拍马脖子,酒鬼顿时加快了步伐。
“该死!”
百器暗骂一声。
他没想到白晓笠还有一匹马。
即便他轻功再卓绝,人又怎能跑的过马?
犹豫一瞬,手中捏起两枚暗器。
一转身,瞳孔猛的一震。
白晓笠就知道,百器是有意要引她去那里。
她不停的追,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早已在酒鬼背上准备好了,等待着他回头掷暗器。
这是拉近自己两人之间唯一的办法。
百器毫不犹豫,不断挥手掷出暗器,想要打掉酒鬼。
有这匹马,他无法完成任务。
而白晓笠,左手早已捏了一把银针,一股脑的全扔了出去。
她看不懂百器是怎么掷暗器的,可笨人也有笨人的办法。
自己出其不意,他毕竟准备不足。
左手猛的一拍酒鬼的脖子,大力打的酒鬼痛叫一声,整个马身都调转了方向。
脚尖狠狠一点马屁股,酒鬼痛的窜了出去。
她不知百器这么短的时间能掷多少暗器,她也没有把握那一把银针能击落多少暗器。
二人的内力本就相差的多,她所依仗的,只有她的剑法。
酒鬼狂奔之时,白晓笠心底松一口气,随即脚尖再一点地面,猛的冲向百器。
抬起左臂,护住面门,胳膊上,腿上都感觉到了丝丝痛意。
脸上猛的一痛,面具被打落在地,可是已经够了。
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没摸到对手就是一身的伤,就是为了这一剑。
猛的转身,借助惯性反手持剑,狠狠砍了出去。
这一剑,避无可避了。
百器大喝一声,卯足了力道,双掌猛的推出。
内功与内功的较量,全看内力的深厚。
白晓笠的内力本就不如他,更何况如今内力还止步不前了。
她的右臂,虽不用,但手掌还是有用的。
一直到现在,自打她见到百器之后,右手便紧紧捏着一枚银针。
这一枚银针虽小,可却是她最后的依仗。
银针掷出之时,百器果然脸色大变。
这古怪剑法上的力道大的他心惊不说,没想到她还有后手。
自己真的小看了她。
可惜,两人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最终,也只是双双后退几步。
百器捂住胸口,单膝跪地。
胸口闷的厉害,忍不住呕出一口血。
白晓笠也不逞多让,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剩下的被她吞了回去。
左手的虎口流出鲜血,木剑也是快到极限了。
丹田的刺痛,让她的眼睛再度染上一抹猩红。
她努力的动,用木剑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你输了。”
她有些开心。
她终于可以报仇了。
木剑高高举起,落下的瞬间,丹田如同被一枚钉子扎破一般的痛。
痛的她立时便没了意识,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呵…呵…哈哈哈…”
百器渐渐发出笑声。
他后怕,怕的要死。
他犯了江湖大忌,他轻敌了!
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更何况他面对的不是兔子,而是白发毒女,是个疯女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背水一战。
百器从来不敢想,有一个女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见过不少侠女,剑客,可能如她这般疯狂的,他也只能想起那位赤焰狂魔了。
可惜,天意好像跟他站在一边。
压下胸口翻涌的血气,百器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输了,可惜百器向来不擅长正面对敌,白发毒女,你胜的不光彩。”
他本就从神偷教出来的,加入复活教以前也是神偷教的护法之一。
神偷神偷,不过也是个小偷罢了,哪个小偷会正面对敌?
嗤笑一声,想要将白晓笠的身子扛起来。
他可不管她的死活,他只想完成任务。
可惜事与愿违,老天帮了他一把,也要为难他一把。
酒鬼希缕缕的长嘶一声,狂奔而来。
百器自然是不会把一匹马放在心上的,他甚至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惜,还有一头狼。
巨狼猛的大吼一声,从林中窜了出来。
百器惊的又是一身冷汗,险险避开。
被这畜生抓上一把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活了这么多年,也只有今天见过这么大的狼。
有些恼羞成怒了,双手一挥,十几枚暗器捏在了手中。
巨狼也感觉到了危险,不断低吼出声。
就在他要出手之时,背后的杀意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百器,你怎么还是记吃不记打?”
百器叹口气,收起了暗器。
他即使再托大,也不敢在这人面前托大。
“盗祖,何必纠缠不休?”
来人是盗祖,曾经神偷教的教主。
劫富济贫,盗亦有道,是他的口头禅。
“你不知道吗?白发毒女称我一声大哥。”
没人知道盗祖长什么模样,即便他百器曾经是护法之一也不知道。
盗祖的脸上也戴着一张面具,黑白分明,各占一半。
“上次找你,是为了处理叛徒,这次,百器,你越界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不管你百器背后站的是谁,暗中之人,来到我的地盘,一定要和我打招呼,可听明白了?”
盗祖的声音沉稳浑厚,散于林间,回声不断。
“啪啪啪。”
是笑面倡优在鼓掌。
原来他没走远,始终在一旁暗暗观察。
“想不到六大派之一的神偷教教主竟然还苟活于世,晚辈受教了。”
盗祖嗤笑一声。
“小毛孩子,你懂什么。”
笑面倡优踱步而来,背后跟着黑袍笼罩的影子。
“却不知,盗祖前辈有何把握在我复活教面前将人带走?”
影子运起了内力,与盗祖无形中较起了劲。
“我从不做无把握之举。”
话音一落,影子猛的护在了笑面倡优身前。
影子听到了刀出鞘的声音,很轻。
笑面倡优轻笑一声。
“罢了,我便听前辈一言,乖乖的奉上见面礼好了。”
影子从怀中掏出一纸书信,扔给了盗祖。
盗祖接过,收起。
“不知这份礼可能赢得些许回礼?”
盗祖背过身去。
“你想要什么?”
“听说盗祖喜欢斗蛐蛐,本教主也有雅兴,想要观看一番。”
手中折扇猛的张开,再度合上。
“你很热吗?”
谁想到盗祖竟说了这样一句话。
笑面倡优沉默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那便多谢前辈了。”
转身,踱步而去,影子和百器跟在身后,渐渐没了踪影。
“小子,我是个生意人,你想看斗蛐蛐也要有本钱。”
“盗祖放心,复活教不缺银子。”
是影子的声音。
“这次为了你,可是亏大了,老底都被人扒出来了。”
也不知是在和白晓笠说话还是在和别人说话。
盗祖将书信扔向暗处,被人接住。
一道人影跃起,离开。
摇摇头,盗祖将白晓笠扛到了酒鬼的背上,缓缓踱步离去。
酒鬼用头蹭一蹭巨狼,随即跟上了盗祖的身影。
白晓笠醒了,全身虚弱无力。
她这次可伤的不轻,一身外伤不说,还强行和百器较量了内力,可以说内外都是伤。
她救下的那人也醒了,是一名少年,名为月凌。
听芙花说,月凌长得很是俊秀,可惜她无法亲眼看见。
在同福酒楼养伤养了五六天,白晓笠突发奇想,将阴阳诀传给了月凌,还教了他几招剑法。
白晓笠收了月凌做弟子,教了大概一个月,便让他离开了。
她不习惯成天有个弟子对她恭恭敬敬的,她更喜欢一个人。
可惜她身在同福酒楼,想要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这次她没有再拒绝那份善意,毕竟掌柜前后救了她好几次,她也终于开始和酒楼内的伙计们成了朋友。
身子养好,静极思动,白晓笠戴上面具,拿起木剑,选了个傍晚的时候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不来喝两杯?”
转头,掌柜依旧是那副模样,老板娘在一旁为他斟酒。
白晓笠摇摇头。
“我去赚银子,没钱付酒钱了。”
其实是她每每看到掌柜与老板娘在一起都会想起娟书琴。
她明明来过,为何不现身?
“没钱欠着呗,你这副模样去哪里赚钱?”
芙花又在打趣她,自打她来了这里,伙计们又多了个打趣的对象。
白晓笠抛起手中令牌。
“山人自有妙计。”
其实是想起了无名小村,刘奶奶时常唠叨什么粮食不好种,经常下雨什么的。
白晓笠准备赚些银子,想办法帮村民们解决些问题。
顺便买些小礼物,免得回到村里小尾巴纠缠不休的。
白天看见那块牌子猛的喷出一口酒,随即狼狈的擦了擦嘴。
他没想到白晓笠打的竟然是这等心思。
叹口气,也没说话,白晓笠已经出门了。
她已经许久不曾来这里了。
依旧是不停跃上人的擂台,不停有人被打落下来。
将令牌扔给庄家。
“我要夺地魁,怎么做?”
“人魁可要做局?”
思索片刻,丢出一袋银子。
这是她问白天借的,里边不多不少二百两。
“人魁,想要进阶地魁,需要连胜十场,可准备好了?”
白晓笠点点头。
以她现在的武功,应该不会在这里打着打着昏过去吧?
“人魁小毒女进阶战,底价一百两,一刻钟后开始!”
“我压胜,五百两!”
“我压败,三百两!”
……
半个时辰后,白晓笠走出了院子。
如今,她怀中揣着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
没想到在这里赚银子这么快。
想起那时候五惊鸿向她卖惨,白晓笠露出一丝笑意。
她的师父最是精明,他只会赚,怎会亏?
跟着带路的管事来到了另一处大院中。
“人魁,就是这里了,小的就先告退了,祝您武运昌隆,早夺地魁。”
白晓笠看着搓手说好话的管事,不由得嘴角微微挑起。
“借你吉言了。”
扔出五十两银子给了管事,白晓笠踏进院门。
整体的格局与人魁场并无二致。
白晓笠来到了庄家面前。
“一千两,夺地魁。”
庄家收银票收的心惊胆战。
他们做这一行的,但凡有点名头的都认得。
她白晓笠这样的打扮,谁不知她就是白发毒女?
“人魁小毒女,夺地魁,底价五百两,半刻钟后开战!”
这次更是人人参与。
“竟然是白发毒女,这下有好戏看了。”
“有人说她是天下第一,看我不把她的面具给扯下来!”
……
白晓笠听着嘈杂的声音,怀念的感觉渐渐升起。
想当年,她也是这般一步步挣扎着才做了人魁的。
这里的对手很多,哪怕遇到一个都能让她完善几分剑术了吧。
可惜是事与惟愿,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地魁场中人的武功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她在人魁场,基本都是一招定胜负。
而在地魁场,也是一样的。
连战三场,毫不拖泥带水,白晓笠本想一举夺得天魁。
可惜庄家告诉她,规矩是必须打满十场,她的身体不允许了。
尽管将对手击败的轻描淡写,可她心知肚明,自己出剑,一剑比一剑无力了。
罢了,本就是来赚银子的,她虽没有夺得天魁,但也赚了不少的银钱。
兜里揣了太多的银子,白晓笠感觉自己像个暴发户。
她用银子买了三车的粮食,还采购了不少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回到同福酒楼,将二百两银子连本带利的还给白天,买了一壶最贵的酒,就这样骑着酒鬼悠哉悠哉的回到了无名小村。
小尾巴果然同她所料一般,纠缠个不停。
贴在她身边,一直追问她为何不告而别。
直到白晓笠给她亮出许多专门买给她的礼物,这才一撇头扬长而去。
陈蓉儿病了,小尾巴要照顾她,不陪自己了。
白晓笠将马车上的粮食分发给了村民,几户人家对她都是千恩万谢。
她这个村长做的奇怪,又送粮食又送钱,还送小孩子的玩具。
看着众人对她说些讨好的话,白晓笠只感觉深深的无趣。
回到山顶木屋,右手抓着玉簪,左手拿着酒壶,独自喝起了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