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中部的东南方向,有沃野千里,气候温暖多雨,遍布茂密绿林,是为右林境。
参天的大树,缠绕的藤萝,繁茂的花草,交织成了一座绿色迷宫。
右林境中,多为雨林、沟谷、山坡、原野等宽阔地带,常有象群生活其间。
玄熵一族,自古便盘踞于此。
十几头锐牙象,排列成整齐的象队,在驭象人的带领下,正穿越茂密的绿林,往玄熵都城赶去。
眼看远处日薄西山,太阳洒落的余辉渐渐收敛下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驭象人轻轻挥动手中的皮鞭,指引头象停下了脚步。
头象轻轻甩动着长鼻,发出一声洪亮的声音。
象队停下了步伐,跟随着头象在此休整下来。
锐牙象队在四周搜寻着食物,长长的象鼻将树冠的嫩枝卷落下来。
它们的嘴巴就像一个钳子,上面长有四根象牙,上颌末端的长牙修长笔直,下颌末端的短牙微微向下弯曲。
伴随着窸窣作响的进食枝叶的声音,上下颌不断地咬合,上下门齿便交嵌在一起。
这些锐牙象均有丈余来高,庞大的象身上驮着沉重的木箱,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珍宝。
这些东西,都是要献到玄熵都城的礼物。
那里,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典礼。
一片开阔的原野上,坐落着玄熵都城,毫。
城邑的北边,是巍峨壮观的宫殿群落。
宫殿外面,绣着锐牙巨象的旌旗高高飘扬着。
宫殿里面,以巨木为柱,更显宽敞明亮。又高悬丝质帐幔,更有熏香浮动其间。
殿中陈列着黄铜铸造的高大灯树,灯火辉煌,将大殿照耀得熠熠生辉。
玄契面对着他的父王母后,恭恭敬敬地站在殿中。
“契儿,明日便是你的册封仪式。从明日起,你便可正式立位为储君。”
玄熵王神情肃穆威仪,眉宇间有着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玄契听了这话,脸上却并没有呈现出过多的欣喜。
“父王,孩儿……孩儿不知能否担此重任……”
风姿绰约的琬后听了这话,笑意盈盈。
“契儿,你父王既然都已经作了决定,要我看,你也不必推辞了。”
玄熵王看着气质沉稳的玄契,声音中带着几分慈爱。
“契儿,你从小到大,骑马射猎,治国谋略,皆是为父一手教导。你也确实没有辜负为父的一番苦心。”
玄契又垂首行礼。
“多谢父王抬爱。”
玄熵王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玄契不必多礼。
“你本来就是玄熵的嫡长子,储君之位,非你莫属。现在你也长大了,也是时候,立你为储,以固国本。”
玄契沉默片刻,也不再多做推辞。
“谢父王。孩儿定当勤勉不懈,不负父王厚爱。”
玄熵王微微颔首。
“你退下吧。”
玄契应声,退出殿外。
“是。”
夜空中星河璀璨,明月皎皎。
玄契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脑中还在回想着玄熵王刚刚的话语,不禁有几分失神。
“兄长在想什么?”
温婉动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玄契转过身来,只见面前的女子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女子身着霜色广袖宽衣,青丝如云,肤白胜雪,娴静清素。
“没……没什么。”
玄契苦笑一下。
女子轻轻一笑,走到玄契身边。
“我听说,父王下令,明日要举行典礼,册封兄长为储君。这样的大喜之事,王兄应该高兴才是。为何愁眉不展?”
“我……唉……小艾,旁人只看到身为储君,身份尊贵,可是自然而然,受到的制约也就增添许多,又哪里有那么轻松?”
玄艾看着玄契神情失落,忍不住柔声劝慰。
“父王内心对你多有倚重,你是玄熵未来的王,自然,也要肩负更多。”
玄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未来的……王……是啊,这是个多么沉重的身份。可是这样的出身,又岂能由我来做选择?”
玄契视线又落向遥远的天际。
“我有时,真羡慕玄履啊。可以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玄艾又忍不住笑了。
“是么?我还常常听玄履提起,他可是十分羡慕你呢。”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玄契有些惊讶。
“自然是羡慕你,深得父王和母后的喜爱。”
玄艾望向玄契,打趣道。
“要我说,你羡慕他,他羡慕你,你俩干脆互换身份好了。”
玄契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翌日,册封储君的典礼如期举行。
宫殿群落正中,坐落着一座四方形的石制祭坛。
祭坛上摆着长长的祭桌,上面放着两尊铸有兽面纹的三足铜鼎。
左边的铜鼎中装着玄酒,是从洁净的河里取来的纯水,泛着深黑的色泽。
右边的铜鼎中装着明水,是于拂晓时分,用铜鉴从草叶上取下的晶莹露珠。
祭桌正中,还摆放着鹿首与乳猪,上面浸润了香膏,散发出淡淡的药草熏香。
此时,玄熵王朝中文武百官皆已就位,毕恭毕敬地列队整齐,站在祭坛前面的空地。
玄熵王和琬后,站在祭坛之前,看石晷上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慢移动。
玄契身着华丽的冕袍,手执玉斧,站在正中。
玄艾则站在玄契斜后方。
今日的她施了脂粉,更显明艳动人。
一组编铙被放置在祭坛一侧。
这编铙由九件铜铙组成,从小到大,依次排列有序。
瞽师轻轻敲响手中的铜锤。
大小不一的铜铙在瞽师的敲击下,响起了庄严肃穆的乐声。
又有太史躬身上前,向玄熵王呈上一个木质托盘。
托盘中放着一张摊开的红色柔软绢帛。
绢帛上面,托着一枚洁白的玉璧。
这玉璧呈圆形,早已被打磨得莹润光滑。
这正是立储仪式上,所需要用来祭祀的礼器。
“王上,吉时已到。”
太史轻声说道。
玄熵王看着眼前这莹润洁白的玉璧,略微皱了皱眉,却没有任何动作。
琬后看着玄熵王,忍不住低声催促。
“王上,现在就开始吧。若是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玄熵王闻言,抬起头来,望向远处的方向。沉吟片刻,方才开口。
“再等等。”
琬后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但又当着玄熵王的面,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强压心中的怒意。
玄契看着父王与母后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和玄艾交谈起来。
“小艾,玄履他……还没到么?”
玄艾偷偷瞥了瞥四周,见左右无人注意自己,又悄悄回应玄契。
“今日一早,听说他的寝殿里空无一人,我便差人寻去了,现在还没有回音呢。”
“他也真是的,怎么偏偏在这么要紧的关头,不见踪影。”
玄艾一手掩面,忍不住轻轻笑了。
“依他的脾气,一定是将这事抛诸脑后了。现在,不知在城中哪座酒肆的美娇娘怀中,睡得正香呢。”
“我看母后的脸色,不大好看,恐怕他要是回来,少不了一顿痛骂。”
“唉……这样的事情,难道少了么?大不了,等仪式结束,咱们再去父王母后跟前,替他求求情呗。”
玄艾云淡风轻地说着,早已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石晷上的影子,又移动了一些。
“王上……”
琬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焦急,再次出言催促玄熵王。
玄熵王抬起手来,制止了琬后的话语。
“本王说了,再等等。”
琬后见状,眉目间隐有怒色,重重地一挥衣袖,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已久,此刻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玄熵王抬起头来,威严的目光扫过各位官员。
众人纷纷噤声,再也不敢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