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
余晖流淌着金色,醉倒在一望无垠的黄沙之中。
起伏的沙丘切割着光影,明暗交织,一如瀚海之中,波浪浮沉。
“荒漠中的黄昏,真美啊。”
扈璃忍不住感叹。
“待会儿你就躲在这沙丘背后,可别到处乱跑。”
“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别闹,那些凶狼可不长眼睛,万一我看顾不到你,小心被撕成碎片。”
玄履凶巴巴地威胁扈璃。
“不带就不带嘛,这么凶做什么,我知道你嫌我麻烦。”
扈璃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说着。
“履副将,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身旁的军士轻声问道。
“快了,再等等。”
玄履看着那一轮西沉的红日,目光中依然透着从容。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日沉月升,暮色沉沉。
一片星子镶嵌于苍穹,依稀闪烁。
黑暗如浓雾一般渲染开来。荒漠好似陷入了沉睡。
白狄的军营里,一片沉寂。
众军士经历了渠原一战,早已精疲力竭。此时营帐之中,鼾声四起。
只有几名白狄军士,围坐在营帐外的篝火前面。
“咱们这次在渠原吃了亏,可损伤了不少弟兄。”
“听说渠原那边来了角扈的援军,这才……”
“哦?看来那新来的将领,倒有几分才干。”
“可不是么?要不然,以那个角扈王子半吊子的能力,我们这次早就把渠原夺过来了。”
“不过也好,这角扈王子落在了我们手上,这下不怕角扈人不撤军。”
“嘿嘿,等咱们占了渠原这水草丰美的地方,那日子可就舒坦了。”
白狄军士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凶狼们则三三两两,趴在营帐外面,耳朵贴在地面上,陷入了沉睡。
一阵噼啪作响的燃烧声音,突然响起。
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焦糊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
一名白狄军士动了动鼻子,觉察出不对劲来。
“遭了,失火了!”
几名白狄军士抬头望去,只见储存食物的窝棚,此刻正燃着熊熊烈焰。
滚滚浓烟伴随着跳动的火苗,直直地朝空中蹿去。
“快!快去沙泉那边打水!”
“失火了!快救火!”
白狄营地一下子乱成一团。
军士们慌忙起身,还来不及穿上皮甲,便着急忙慌地手提木桶,往旁边的沙泉赶去。
月牙形状的沙泉,在夜风之中,泛起波光粼粼。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这静谧的景色。
“快!快打水!”
白狄军士们火急火燎地将木桶浸到水中,一手拎起一只水桶,便要往营地方向折返回去。
“嘶!”
黑暗之中,角马悠然长鸣。
“这是……角扈人!”
一队角扈军士,骑在高大的角马上,将这些前来打水的白狄军士团团围住。
铜槊泛着寒光,冷气森森。
此时,在营地一隅,闪现出几个身影,敏捷地翻进了营地一角的土墙。
那些狼崽子正在酣睡,冷不防被人一把拎住后脖子,便往麻袋里塞。
“呜!呜!”
狼崽子们呜咽起来,腿脚乱蹬乱踹,奈何力量太弱,终究不是对手,接二连三被毫不留情地塞进了麻袋。
原本躺在营帐外的凶狼,觉察到土墙这边的动静,一下便龇牙咧嘴,朝土墙方向扑了过来。
“吼!”
凶狼三五成群,张开锐牙,便要朝那几个人影扑去。
“哗啦!”
几个陶罐砸向面前的凶狼,罐子瞬间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阵夜风吹过,空气里酒香四溢。
“吼!”
凶狼身上被酒弄的湿漉漉的,又冷又湿,更被激怒得狂暴无比。
“别着急,这就生火,给你们暖暖身子。”
玄履话音刚落,几只火把便甩在了凶狼们的身上。
火苗腾地一下,往上蹿得好高。
“吼!吼!”
凶狼们身上燃着烈焰,忍受着剧烈的痛楚,纷纷倒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手中的麻袋沉甸甸的,那些狼崽还在里面乱蹬乱踹。
玄履将这麻袋交给身旁几位军士。
“好好看着这麻袋里的狼崽子,我还有用,可别给弄死了。”
“是。”
“是角扈人,角扈人偷摸进营地了!”
几名白狄军士发现了玄履等人的踪迹,掏出腰间弯刀,便围了过来。
“这里交给你们了。”
玄履提起分水槊,便向正中的军帐走去。
几名角扈军士挥起手中铜槊,便和那几名白狄军士打斗起来。
正中的军帐帘子,被人一把掀开。
“怎么乱成这样?”
白狄将领头戴兽骨面具,走出军帐,责问一旁的白狄军士。
“将军,角扈人半夜偷摸进来,放火烧了我们的粮仓和凶狼……”
白狄将领环顾四周,语气中满是焦急。
“怎么就这点儿人?”
“其他的人……去沙泉那边打水去了。”
“去沙泉?遭了,莫不是角扈故意设计……”
“啊!”
面前的白狄军士,被利刃从后方贯穿前胸,一下歪倒在地。
玄履手臂一抬,抽出分水槊,尖端直指面前的白狄将领。
“认输吧。我已在沙泉旁边设下伏兵,你那些去沙泉打水救火的部下,此刻只怕有去无回了。”
白狄将领后退一步,将手按在腰间弯刀上,倏尔猛地向前一跃,弯刀在空中挥出一道光影。
玄履连忙闪身躲过,将分水槊横扫向白狄将领的腿部。
白狄将领就势一滚,躲过长槊的一击。又灵活地爬起身来,将锋利的弯刀护在身前。
“呀!”
白狄将领又猛地向前一跃,手中弯刀却被玄履的分水槊格挡开来。
长长的分水槊左刺右突,玄履收放自如。这长槊对阵白狄的弯刀,有着天然的优势。
没了凶狼的协助,这白狄将领竟然无法靠近玄履分毫。
两人正在打斗之时,忽然听得营地外面一阵马蹄飒沓。
“听见了么?沙泉那边的军士已经回来了,想来你那些弟兄,可都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这白狄将领闻言,却不为所动,仍是一下又一下挥刺着弯刀。
“嘶!”
角马们嘶鸣着,冲入了白狄营地。
“杀啊!”
角扈军士们扬起手中的铜槊,将营地中仅存的白狄军士斩于马下。
“啊!”
“扑呲!”
身旁传来利刃贯穿躯体的声音,还有白狄人的哀嚎声。
白狄将领环顾四周,只见到处火光冲天,被烧伤的凶狼躺在地上呜咽哀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白狄军士的尸骸。
目之所及,竟是一片惨烈。
“专心一点,可别分神啊!”
玄履低声喝道,手中分水槊轻轻往上一挑,顺势向白狄将领肩膀刺去。
白狄将领回过神来,眼见着长槊就要刺到面前,慌忙将弯刀挡在身前。
“铿!”
伴随着武器碰撞的铿然之声,手中的弯刀被击飞在地。
白狄将领连忙侧过身子,弯腰想将那弯刀拾起。
“砰!”
玄履眼疾手快,又用长槊将那地上的弯刀,远远地挑了开去。
槊尖一转,便抵到了白狄将领的喉咙处。
白狄将领跌坐在地上,向后瑟缩着身躯。
“认输吧,这营地之中,除了你,已经没有活着的白狄人了。”
玄履沉声说着,又向身后低喝一声。
“将这人绑起来!”
“是。”
几名军士走上前来,将这白狄将领双手反剪,缚在身后。
玄履走到那白狄将领面前,那人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头上的兽骨面具,在火光和夜色里,更显得狰狞可怖。
“做什么装神弄鬼的,我倒要看看,你这面具下面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模样。”
玄履伸出手去,一把取下了白狄将领脸上的面具。
“咚!”
狰狞的兽骨落在地上,扑腾起些许尘土。
“你……你……”
玄履看着眼前的人,惊讶得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