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
官员们陆续进入角扈宫中,来到朝堂之上,按照惯例,等待着角扈王上朝。
如此过了许久,王座仍旧空空荡荡。
大臣们不禁议论纷纷。
尤阍环顾四周,眼底蕴藏着阴沉的笑意,一闪而过。
“诸位稍安勿躁。”
尤阍慢悠悠地踱步,行至大殿正中。
“昨夜,有刺客潜于宫中,意图行刺王上。”
“啊?”
“这……王上如何了?”
朝堂上众人惊讶万分。
“还请诸位勿要忧心,王上并无大碍,只是贵体欠安,须得休养几日。”
尤阍又话锋一转。
“只可惜,雍王子为了护卫王上,不幸罹难……”
众臣闻言,不禁慨叹连连。
“我受王上所托,王上养病期间,便由我代为执掌朝政。直待王上贵体康复,再行亲临朝堂。”
尤阍淡淡开口,又观察着朝堂上众人的反应。
众官员得知了这消息,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尤阍本就是朝中太宰,王上的近臣,王上称病,尤阍代为执掌朝政,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是。”
“是。”
尤阍见朝中众臣并未提出异议,自是心下暗喜。
“且慢。”
一声沉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尤阍抬头一看,来人竟是崃邾。
“崃邾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尤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尤阍大人刚刚说,昨夜王上遇刺,可知刺客为谁?”
崃邾直直地看着尤阍,开口质问。
尤阍心中大惑不解。
昨夜明明与崃邾商量了,怎么今天当着朝中众人的面,他又如此发问?
难不成,他想将扈雍逼杀角扈王的事情,抖露出去?
“这……那刺客狡猾异常,不慎被他逃脱,这才……”
“尤阍大人,昨夜深宫中发生之事,你却如何得知?”
“这……”
崃邾见尤阍一时语塞,便转头大喝一声。
“带上来!”
便有一名受伤的军士,被押送着带往殿中。
尤阍看那人形容样貌,似乎是扈雍麾下军士,不由暗道不妙。
“将你看到的,原原本本说出来。”
崃邾沉声说道。
“昨……昨夜,雍王子召集人马,带着尤阍大人,进宫面见王上。雍王子下令,让我们围守在王上寝殿之外……”
这军士结结巴巴地说着。
“尤阍大人,好端端的,你和雍王子带兵闯入宫中禁地做什么?”
尤阍沉默良久,又从容不迫地笑了笑。
“看来崃邾将军,是误会微臣了。”
尤阍将双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想我对角扈一片忠心,想着尽力保全王上的颜面,如今看来……罢了,既然这样,我便向诸位如实相告。”
尤阍的目光,一一扫过殿中的众位官员。
“雍王子对王上招婿一事耿耿于怀,生怕王上日后将王位传给王婿,便要找王上要个说法。我本想尽力调和,可雍王子一时失去理智,竟犯下了弑父灭君的事情来。”
“什么……王上已经?”
“王上……王上……”
一群大臣听到这消息,当即跌坐在朝堂之上,呼天抢地起来。
尤阍又摇了摇头。
“雍王子回过神来,眼见自己犯下大错,羞愧万分,竟在牢中寻了短见,我……我不忍角扈王族蒙羞,这才想了个法子,以图遮掩过去。”
崃邾冷眼看着面前这些官员的表演,冷哼了一声。
“尤阍大人倒是忠肝义胆,有情有义。你的意思,王上是被雍王子刺杀的?”
“当然,崃邾将军,昨夜你不是也在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么?”
“我可没看见雍王子,亲手将剑刺进王上的胸膛。不过,有人目睹了事发经过。”
尤阍闻言,脸色一变。
此时,玄履带着扈璃,走到殿中。
“是他,是尤阍杀了父王。”
扈璃一手指着尤阍,语气颤抖着说道。
“璃王女,您……您怎能如此栽赃嫁祸?”
尤阍还想狡辩着。
“扈璃没有冤枉你,昨天晚上,她去找过王上,碰巧你和雍王子也来了。她便躲在内殿之中,你们说的做的,她都看到听到了。”
玄履沉声说道。
尤阍看着玄履,脸色阴晴不定,突然冷笑了一声。
“依我看,璃王女是受了你的挑唆,这才嫁祸于我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
“王婿的身份,我自然知晓,王上也知晓。他是玄熵二王子玄履,王上也是因着这层关系,才有意将王女许配给他,怎么,你还要提出质疑?”
崃邾毫不客气地回应尤阍。
“哼,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一个外族的王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有谁知道?”
尤阍咬牙切齿地说着,又望向朝中众臣。
“诸位大人,你们是信我,还是信这个外族人?”
“尤阍大人身为角扈太宰,对王上忠心耿耿,他的话,自然比别人更可靠。”
“正是,微臣愿意相信尤阍大人。”
“微臣也相信尤阍大人,所言非虚。”
一众官员随声附和。
“你们……难道我会拿父王的死,来撒谎吗?”
扈璃看着尤阍和他的支持者,有些难以置信。
“璃王女,您既已嫁给了玄熵的王子,按道理,就不算角扈人了,这深宫,本也不属于您了。”
又有一名官员满是嘲讽地说着。
“是啊,是啊,如今王上既然已经离世,您应该跟着您的夫婿,回右林境才是。”
“右林境现在已经是施韦的了,玄熵一族,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哈哈……”
“哈哈……”
尤阍冷眼看着他的党羽,对扈璃和玄履极尽嘲讽之事。
扈璃心灰意冷,没想到这群趋炎附势之徒,听闻角扈王与扈雍离世的消息,便想趁机取而代之,将自己这王女扫地出门。
“荒谬!”
崃邾大喝一声,手中的开山槊在地上重重一撞。
“有我在此,岂容你们这些宵小之徒,在王女面前放肆!”
崃邾上前几步,拎起尤阍的衣襟,便将他掼在地上。
尤阍吓得两股颤颤,望向崃邾。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角扈太宰!”
崃邾冷笑一声。
“枉你能言善辩,可也别想欺瞒我!”
此时殿外,军士叫喊声震天动地。
尤阍大吃一惊,望向崃邾。
“你……你要造反!”
“造反?你这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当着殿上众臣的面,我便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祭祀王上的亡魂!”
崃邾的开山槊稳稳一挥,尤阍的人头便滚落在地,脸上还带着临死时惊怖的表情。
“啊!”
“啊!”
殿上众官员吓得屁滚尿流,乱成一团。
“都给我听好了!”
崃邾执起玄履的手,来到王座之前。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王上与雍王子被奸人所害,朝野倾覆在即。未免社稷动荡,我崃邾在此,拥立玄履为王,掌西疆境!”
崃邾环顾四周,见殿上众臣或是跌坐在地,或是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群臣看着殿中尤阍那带血的头颅,纷纷伏在地上,噤若寒蝉。
崃邾看着群臣再无异议,便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双手抱拳。
“请王上即位。”
“崃邾将军,我……”
“请王上即位。”
崃邾仰起头,看着玄履,又重复了一遍。
玄履坐在王座之上,看着殿上角扈群臣,和一旁跪着的崃邾,还有大殿正中站着的扈璃,心情复杂。
“王……王上,请受臣等……一拜……”
殿上众臣纷纷跪拜叩首。
玄履仿佛回到了毫城之中,依稀想起了父王的模样。
当日玄熵王坐在王座之上,享受着玄熵子民的顶礼膜拜,是否就如此种光景一般?
“……起。”
玄履沉默良久,平静地说道。
群臣站立起身,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面孔,这个新任的西疆王。
谁能想到,角扈一族的王,竟然会由一个外族人来担任?
数千百年来,这都是闻所未闻。
也许,新时代的序幕,渐渐要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