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阿履,别想太多了。璃王女应该还不知道这事,你赶紧去陪陪她吧。”
崃邾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阿履,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今夜,你会突然出现在宫外?”
“我……”
玄履有些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原本想好的说辞,竟被这突发的意外给搅乱了。
玄履正在犹豫之际,突然听见内殿之中,传来一阵响动。
“谁?”
玄履立马警觉起来。
难道还有其他刺客,躲在这寝殿之中。
“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玄履一手提着分水槊,一边谨慎地移动着步伐,慢慢走到内殿处,抬手便要往前刺去。
手中武器蓦然停顿在半空中。
玄履看着扈璃满眼是泪,跌坐在自己面前。
“阿履……”
扈璃扑进玄履怀中,放声痛哭。
晶莹的泪珠簌簌滚落下来,沾湿了玄履的衣襟。
她刚刚躲在内殿之中,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震惊,悲痛,愤怒,恐惧……各种纷繁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害怕极了,不敢发出任何响动,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她的行踪。
直到扈璃听见玄履的声音。
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感觉,曾救她脱离危难之中。
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好像一下子断开了一样。
“扈璃,你怎么会躲在里面?”
玄履有些惊讶。
扈璃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别着急,慢慢说。”
玄履轻声安慰着扈璃。
“父王……父王遇害了……”
扈璃缓了好半天,终于抽抽噎噎地说了一句。
玄履心中一沉,看着扈璃伤心欲绝的样子,满是不忍。
“你……你都听见了?”
“是……”
“扈璃,你……节哀……”
玄履想要开口安慰她,却觉得所有的话语,都那么苍白无力。
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去,扈璃一定……很难过吧……
正如那日在斟寻,自己面对父王的死,是那般心痛与无奈……
“扈璃,你放心,我们会替你报仇的,你义兄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都被骗了。”
扈璃拼命摇着头,抽泣着说道。
“是尤阍大人……是他杀了父王,嫁祸给义兄。”
“什么!他怎么敢?”
崃邾闻言,勃然大怒。
玄履却如梦方醒。
“糟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雍王子就有危险了!”
崃邾意识到大事不妙。
“阿履,你陪璃王女在此处,我去看看。”
玄履点了点头,看着崃邾匆匆离去,又转头望向扈璃。
她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一张脸早已被泪水浸湿,神情哀痛,像是遭受了风雨的花朵一般。
“阿履,我没有父亲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扈璃……”
“是不是因为我坏了规矩?我不该在仪式前找你……如果我听话,就不会出现这些不好的事……”
“不是这样的,扈璃,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扈璃,朝堂之上,人心险恶,许多人暗中觊觎王权,这……不是你所能左右……”
扈璃害怕极了,语无伦次地哭泣着。
玄履心中升起一股悲悯之情,既是为着扈璃,也是为着曾经那个自己。
崃邾步履沉重,从殿外走进来。
“将军,雍王子怎么样了?”
玄履连忙问道。
崃邾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雍王子……自尽了。”
“这……”
“雍王子一死,知道真相的,就只有璃王女了。”
“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尤阍知道,不然,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扈璃的事情。”
“尤阍为何要这样做?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将军,这事还不够明显么?尤阍杀了王上,又将弑父灭君的罪名栽赃到雍王子头上。朝堂上就没有名正言顺的角扈王族继承人了。”
玄履淡淡开口。
“等尤阍把持朝政之后,再将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换成自己的心腹,他的位置,坐的不就更稳了?说白了,尤阍还是觊觎这角扈王位。”
“可恶!连我都差点儿被他骗过去!他的野心,倒是不小。”
崃邾恨声说道。
“我要杀了这奸贼,为王上报仇!”
崃邾提起开山槊,杀气腾腾就要往殿外走。
“将军,你此刻无凭无据,若是杀了尤阍,不是正好落人口实?”
“此人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
“尤阍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然该死,可也不急在这一时。我猜尤阍此刻,正在府上与他的党羽秘密庆贺呢。我们不如等到明日,再给他们一个了断。”
崃邾听了玄履的话,思忖良久,终究点了点头。
“也好,斩草除根,将他们一网打尽才好。”
“将军,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您,还请您勿要怪罪。”
“哦?”
“那日在渠原军营,雍王子坚持说我来路不明,是白狄那边的奸细。是您不顾非议,为我辩解。”
“嗯,你那日还告诉我,你是后厦人,可我不相信。”
“将军,你猜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后厦人。”
“哦?”
“我……我是玄熵人。我的父亲,就是在斟寻,被后厦王斩首的……玄熵王……”
崃邾定定地看着玄履,呆立了一阵,半晌方才开口。
“难怪,你举手投足间,根本就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原来如此……怪不得王上毫不犹豫,就要招你为婿……”
“将军,明日朝堂之上,你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且看尤阍等人如何反应。”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
玄履又和崃邾商议了一阵,眼看月已中天,便与崃邾辞别,护送着扈璃回了寝殿。
夜来风寒,扈璃走在路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玄履见状,连忙脱下外袍,披在扈璃身上。
两人一路无言,沉默着回了寝殿。
扈璃坐在床榻之上,仍是默默垂泪。
“早点休息吧。”
玄履轻声说着,替扈璃放下床榻的帐幔,便要转身离开,衣袖却被拉住。
“阿履,你又要去哪里?”
“我……”
“新婚之夜,我们不该待在一处么?”
“……”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今夜,去找谁了?”
玄履看着扈璃,实在不忍心开口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她深爱着的人,正在计划着永远地逃开她,逃到另一个女子身边去。
扈璃眼中神情幽怨,又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去找她了吧?”
“这不关她的事。是我……是我不甘心。”
“不甘心?我也不甘心……”
扈璃怅然若失,眼中又有泪花涌动。
“在今夜之前,我以为,只要我想要的东西,我总能想办法得到。可是我现在才发现,这些东西,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世事无常,有些东西,我们除了接受,或许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是啊,我得学着接受,接受父王的离去,接受你并不爱我。”
“是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强留你。你说得对,我总是自作主张,只顾着自己开心。这场婚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也难怪你如此抵触。”
“扈璃……”
“阿履,我认输了。我放你走,你自由了。”
扈璃喃喃说着。
“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玄履蹲下身来,看着扈璃哭肿的双眼,轻轻为她擦去眼泪。
“阿履,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不知道要怎么熬到天亮。”
“好,说什么?”
“就从……你父王遇害说起。”
“扈璃,你这是揭我的伤疤啊。”
“我不管,我就要听!”
“好好好,若是这样能安慰到你,我也认了。或许你听完,就不会觉得自己有多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