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安突然嘭地一下站了起来,暴躁地在蒙古包内来回『乱』走。他还不敢去抠脸上的伤疤,要不然他本就难看的伤口遍布的脸上,就更难看了。李寻欢给他左脸一刀伤好时,他虽然也痒得难受,但那时他的注意力在打仗上,战时紧张的心情让他无暇顾及伤口的瘙痒。如今大战已经平息,脸上奇痒无比,让人见人怕的张大帅,陷入疯狂的边缘。
狂暴中的张平安一声暴喝:“给老子押十个蒙古千户来!要快!”
张平安的这莫名其妙的的怒吼,让帐篷内的所有人瞬间石化。他们都搞不明白大帅怎么突然发疯,但郝一刀没有丝毫犹豫,拖着鲁得银去战俘营去选人。
一炷香的功夫,郝一刀就进蒙古包禀告张大帅,他要的人已经带到。张平安脸上一阵抽搐,哐当一声拔出腰刀。他左右巡视一番后,走到古新面前,阴笑地看着古新不知所措的面容,他左手一把拧住古新的耳朵,把古新牵到帐外。
古新疼得弯着腰不住哀求,他瞬间明白了张平安的用意。张大帅这是要杀人休闲呀,古新知道张大帅的休息的口味是极特别的,他刚才劝谏惹恼了张大帅,看来是要他陪着杀人玩。
郝一刀现在是越来越了解张平安了,尽管他脑子不太聪明。但狂怒中的张大帅这个时候连晚饭都没吃,就提俘虏的蒙古千户,表明张大帅要杀人解恨。所以,张平安一出蒙古包,就看到他的三十个亲兵,三人一组看押一个跪着捆绑结实的蒙古军官。
而且,每个俘虏前都有一个亲兵双手向前拖拽战俘的头发,『露』出脖颈,另两个往后按着俘虏的臂膀,做好了行刑准备。看着这种情形,张平安放开古新的耳朵,对着跟在他身后出门的郝一刀竖起了大拇指。
他走向蒙古包的台阶,走到最近的俘虏前举起了刀。眼神中充满血『色』的张平安,猛地砍向战俘的脖颈。就在这个战俘头首分离瞬间,两个负责按臂膀的亲兵,把无头的尸身往前一推按,脖颈喷溅的热血在冰雪的地面冲出一个血窝。亲兵们配合默契的动作,让俘虏的鲜血不在大帅身上溅到半分。
对亲兵表现非常满意的张大帅,对着亲兵挑起了笑眉。他连砍六个蒙古军官后,一声长啸。把沾血的腰刀,在最后倒下的蒙古俘虏衣服上蹭干净。然后踹着气,指着剩下的俘虏对古新道:“剩下的归你了!”
经过三天的追逐,林丹汗终于在捕儿鱼海东南百里处,停下了败退的脚步。他要利用这里的营寨,想与追击的破奴军一决雌雄。
作为追击军团的主帅,陈铮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他身后有大量的解救的大明奴隶,还有十数万蒙古俘虏急待押解。他能与林丹汗决战的部队,只有不足七万战兵。
为解决这个难题,他让有民事经验的卢象升,带本部人马和李晨一道处理他身后的麻烦。
尽管卢象升是大明文官出生,但对于如此多的奴隶,也是头疼不已。蒙古人打仗就是和大明有很多不同。他们往往带部族全体家当迁徙,老弱、『妇』孺、牛羊聚在一块。使得这场战役后,破奴军快成为了收容队。
据卢象升初步掌握的情况,解救的大明奴隶已经有一百余万。与当初哈斯额尔敦所言八十万奴隶的情报大相径庭。因为这里除了林丹汗破大同以及大同周边城乡俘虏的大明百姓外,还有不少是以前蒙古各部族多年来俘获的大明百姓。
深知张大帅本『性』的卢象升,非常清楚,这些大明百姓张大帅是不会交给朝廷的,他要用这些百姓换取破奴军在关外霸主地位。在战役开始前,张大帅就设想好在呼伦湖安置这些百姓。可破奴军张大帅有粮食不让这些孱弱的百姓饿死吗。
卢象升一边骑马巡视着占地五十里的百姓营地,一边思考对策。突然一个黑影向他跌跌撞撞跑来,激动地张着嘴想叫喊,却半天发不出声,急的双脚直跳。护卫在卢象升身边的亲兵,打马上前围住这个瘦弱的明人。
终于这人口中嘶哑地嗓音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九…台!”
卢象升听到这两个字后,猛然一惊。“九台”是他卢象升的号,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就不会知道。破奴军里只有张大帅和统领才知道他的号,而且还没人叫。这就说明这人一定和他很熟。
卢象升想到这儿,翻身下马朝那人走去。他用手轻轻拨开亲兵,到了这个身穿黑得失去本『色』衣袍人跟前,他仔细打量半晌。但见这人三十来岁的年龄,三绺胡须杂『乱』不堪。头发胡『乱』披在脑后,面『色』黑瘦,眼中带泪。但卢象升还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尽管卢象升不知来人是谁,还是雍容地对此人一稽首:“这位台兄,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建斗啊!我们两可是同年呀!我姓张……。”
“啊呀!你可是四川成都府的张子腾,张年兄?你为何落魄得如此模样?”卢象升终于想起这个人的来历,此人姓张,名虎州,字子腾。是天启二年殿试三榜一百三十五名,被皇帝赐同进士出身。
卢象升作为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其他人可以忘记,但座师和一榜同年绝不能忘。因为这些人将会是他在朝堂之上的铁杆盟友,一旦他有困难,这些同年会伸手相助。所以,卢象升赶紧把身上的貂皮披风解下,披在张虎州瑟瑟发抖的身上。
好半天张虎州才平静下来,哆哆嗦嗦地讲了他苦难的遭遇。自打金榜题名后,他就分派到一个实缺。到山西怀仁县任八品县丞,刚到任不久,就遇到林丹汗破大同这档倒霉事。怀仁知县跑了,他傻乎乎地要守城。结果被昆都汗的部队攻破县城,他于是成了蒙古人的俘虏。苦熬快一年了,中途好几次还差点死掉。
卢象升听完他的遭遇,很是同情。但大明的规矩是失陷城防的文武官员,要是战死,朝廷会给予嘉奖。可要是这些官员被俘或者投敌,他们要是回到大明一定会遭受严厉的处罚。
“年兄,跟我走吧,去我帐篷。咱们聊聊你今后的去处。”卢象升说的很隐晦,张虎州就算脑子再笨也听出了玄外音。卢象升想为这个同年今后作一个安排。于是张虎州骑上了亲兵让出马匹,跟随卢象升到了驻地。
一进帐篷,卢象升就让人给他拿来吃食,待张虎州吃完后再聊。哪知张虎州对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忧,胡『乱』吃了两口,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建斗兄!看在同年的份上,帮兄弟一把。我没为朝廷尽忠,乃是家有老父幼儿牵挂。呜呜呜!”
张虎州说着跪在卢象升面前大哭。卢象升见状赶紧把他搀扶进座椅,一面打发走亲兵,随后不住地安慰他:“子腾兄快起来,这是干嘛!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是破奴城宣慰使司佥事。只要你子腾兄不回大明,有我推荐,在这里谋个职位,还是不成问题的。”
“怎么回事,建斗?这破奴城宣慰使司不是大明的藩属吗?”作为大明正牌官僚,张虎州马上从卢象升的官职中,听出了异样。
“还藩属呢,孙阁老给破奴军这个名分,还真有点失策。子腾兄,你可能不知道,这破奴城宣慰使张平安有多大。他今年才十四岁!朝廷所有的人全都看走了眼,他带领不足二十万破奴军部队,打败了女真努尔哈赤百万大军。这不,林丹汗百万大军在他面前连一天都没顶住,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今后,大明北面关外的天下,就将是破奴军一只独大的局面。”
卢象升此刻的心里充满五味杂陈,他既希望破奴军获胜,又害怕破奴军过于强大。过于强大的破奴军大明朝廷根本就无法驾驭。这次大战后,破奴军损失不小,但绝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与大明朝廷当初猜测两败俱伤的局面,根本没有形成。反倒是蒙古林丹汗和女真努尔哈赤损失严重。
深知内情的卢象升也知道,破奴军没能全歼敌军。在战略上还不能对大明构成实质威胁,因为,女真人和蒙古林丹汗始终注视着破奴军的一举一动。一旦破奴军对大明动手,破奴军的后方就将空虚,这会给破奴军敌人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破奴军将陷入三面围攻的不利局面。
所以作为破奴军统帅的张平安,一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他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按大明的意图做事。可张平安心思狡猾难测,要是朝廷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一定会出坏招,让大明难受。
“子腾兄,想让大明不追究你失城的责任,就先在我这里干出点成就来。只要能维持解救的百姓不饿死,不出动『乱』。你就会被破奴城宣慰使张平安高看,他或许会委任你为一城郡守,过个几年,他会向朝廷为你讨要一道赦免诏书。你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对了,我这里有宣慰使的金牌。”
说着卢象升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牌,递给张虎州。张虎州接过金牌,满脸疑『惑』地问道:“建斗兄,不让百姓饿死易。我听蒙古人叫他狐狼,那个孩子宣慰使能有这么大势力,让朝廷为我这个有罪人下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