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栓子奉命,指挥部队进入陈官庄东南方向鲁楼村阵地。趴在最前沿战壕上,栓子举起望远镜。
已是寒冬腊月,旷野之下,草木瑟瑟,枯黄一片。两百米之外,国军阵地上架着机枪阵地,黑色钢盔之下,士兵幽暗的双眼,保持着警戒。但双方都没有打枪。
国军三个兵团,二十万人,已成为瓮中之鳖,野司没有下达总攻命令,而是继续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
据俘虏交代,这二十余万国军离开徐州之时,仅携带七天干粮,已经被包围二十余天,处于有弹无粮,更重要的,是没有增援的境地。
不仅采取继续围困,野司命令采取一切可用手段,劝敌投降。栓子就喜欢这种打法,既可减少伤亡,也能消灭敌人。堑壕之上,战士拿着铁皮喇叭,持续地向国军喊话。
“国军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也没有援兵,别再为蒋家王朝卖命啦——”
“国军兄弟们,我们知道你们没有吃的啦,赶快过来投降,我们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热汤肉包子,那肉包子可真香啊,一咬一口油——”
听得栓子都饿了,他看到有不少国军士兵露出了头,看来这么喊管用。栓子挥手,让战士再大声点。
栓子仍没撤下来,战士这么喊,会激怒对面的国军指挥官,很可能会打冷枪过来。栓子从吉庆手中拿过三八大盖。即便现在成了师长,栓子仍然保留着自己的长枪。
果不其然,国军军官命令机枪手,瞄准喊话战士开火。哒哒——机枪子弹打了过来,铁皮喇叭被打中,翻腾着跌落在战壕里。
栓子手中的枪也响了,他先瞄准机枪手旁边的国军军官,只露着半个脸。子弹穿过他的大檐帽,钻进他的脑袋。栓子又迅速上膛,打掉弹药手。再次上膛开枪,才瞄准机枪手。机枪手已发现栓子,正调整枪口,子弹穿过他的脑袋。
如此顺序,栓子一口气干掉三个敌人。“告诉各团,就这么打!”栓子向身后参谋交代过,把枪交给吉庆,猫腰顺着交通壕,往后走。
栓子刚回到师部,郑辉荣就已得到消息。好家伙,堂堂师长,竟然跑到前沿阵地,去狙杀敌人,郑辉荣面无表情,冲栓子说道:“过瘾了?”
“过瘾?”栓子还真是想过开枪的瘾,但决不能承认。他摆手说:“对面国军太顽固,我教战士们怎么收拾他们。”
“在实战中教战士打仗?”郑辉荣哼了一声,拿起电话:“看来我要向野司首长汇报一下,我们伍师长在战场上精湛的枪法,优秀的表现。”
“别,别。”栓子慌忙摁住电话,笑呵呵地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真的下不为例?”郑辉荣的手仍没松开话筒。
“我保证!”栓子大声说道。
“这还差不多,咱们师已经有了爱拼命的副师长,师长还要带头打仗,这样谁来指挥部队?”说着,郑辉荣松开了电话筒。
栓子仍笑嘻嘻地说:“政委说的对极了。”
郑辉荣被栓子的表情气得摇头:“你看你,哪像一个师长?”
“可老子就是师长。”栓子收起笑容,命令参谋把老冯叫过来。
“你叫老冯干什么?”郑辉荣问。
栓子挺挺肚子:“老子自有妙计,待会你就知道了。”
郑辉荣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给老子装上了。”
前面不攻击,不打打仗,老冯一样忙,接收弹药和粮食,准备饭食,柱子行动迅速,已接到通知,从安平、九山、南水等县,招来的新兵马上就到,老冯又着急忙慌,派人去野司后勤部申请军装。
十分钟后,老冯来到师部。栓子说了自己想法,老冯乐了:“这个主意不错。”
郑辉荣也不由哈哈大笑:“我说师长同志,你怎么啥招都想的出来!”
晚上,五十多口大锅,被搬到前沿阵地,炊事员就在放炮工事内生火做饭。不久,将近三公里长的阵地上,飘起了肉香。诱人的香味,忽忽悠悠,也飘到了国军阵地。
不仅如此,战士们仍拿着铁皮喇叭,向对面高喊:“国军弟兄们,赶紧过来吧,我们这边就快开饭啦,有白面馒头,有猪肉白菜炖粉条,每人一大碗,吃完还能再添。”
“都是自家人,只要你们过来,饭菜管够,想留下继续当兵,咱解放军欢迎,想回家和老娘团聚,咱解放军发路费——”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何况对面国军已经断顿几天,发现吃的,能抢夺在一起。闻着肉香,听着战士们的喊声,肚子叽里咕噜叫的更厉害。有的国军已经流着口水,咬自己的手背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扔下枪,翻过堑壕,拼命向这边跑过来。
发现有逃兵,国军机枪响了,子弹曳光飞了过来。埋伏在堑壕边上的神枪手,立即开火,把机枪手撂倒,掩护投诚的国军士兵。
国军士兵连滚带爬,翻入堑壕,立即被带到防炮掩体,看到战士递来的白面馒头,不顾手上的土,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
恰好老冯也在,心疼递捋着士兵的后背:“慢点,慢点,别噎着。”
士兵眼睛泛着泪光,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空投的干粮都被狗日的长官藏起来,留给他们自己吃,俺们已经挖了五天的草根,啃了五天的树皮。”
“唉——”老冯叹口气,让战士端来开水,又盛半碗菜。饿的久了,不能一下吃太多,不然能被活活撑死。
白天时间,国军空军又来空投,还热乎的白面饼子,大部分飘到了解放军阵地。国军为了抢吃的,竟然开了枪,自己人和自己人打了起来。
不仅缺衣少粮,栓子还请来宣传队,帮着喊话,在前线战壕里演唱《白毛女》……到了晚上,逃过来的国军士兵越来越多。先是零零散散,后来成群结队,到了第四天晚上,中校副团长带着一营士兵,跳入了堑壕。他对战士们说:“不打了,不打了,你们说的没错,打来打去,就是自己打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