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叶草开车回到半山别墅后,在车内照了好一会儿镜子,确保自己的脸色不是白得那么厉害,才下车推门进屋。
站在门口,隐约听见里面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间或夹杂着低低的、带着懊恼的叹息。
打开大门进去,就闻见厨房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只见江暗高大的背影正对着灶台,左手握着锅柄,右手正手忙脚乱地关火。
灶台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煎得边缘发黑、四分五裂的荷包蛋,蔫软的青菜,旁边还有一锅煮着的面条。
料理台上散落着蛋壳,面粉袋敞着口,一小撮面粉洒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而江祈安就坐在料理台上,小脚丫沾满面粉,正用沾着蛋液的手指揉着一团面团。
";妈咪!你回来啦!";
小家伙张开黏糊糊的手,朝叶草挥舞。
";爹地说做晚饭...安安搓面条…";
看着厨房温馨的情景,叶草突然觉得鼻头一酸,迅速把脸埋进儿子带着奶香的颈窝。
";你回来了,再等五分钟......";
江暗背对着她,声音闷在抽油烟机的轰鸣里,说完又弱弱地补上。
";但我估计做砸了…..要不…我们出去….”
叶草站在他身后,闻到他身上沾染的油烟味,混合着熟悉的木质气息。她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绷紧的背肌上。
江暗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话语顿住。
";怎么了?";
他关掉火,转身时带起一阵温热的气流,垂眸看向叶草。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他记得她出门时不是这样的。
叶草摇摇头,目光落在灶台上。
“就是有点饿了。”
说着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边缘有些焦黑的煎蛋。
蛋清部分已经黑了,蛋黄却还带着溏心,在筷尖颤巍巍地晃动。
";看起来很好吃。";
她咬下一口,焦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江暗一怔,马上扣上她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
";吐出来。";
";不吐。挺好吃的。”
";叶草。";
";江暗。";
她学着他的语气,眼角微微弯起。
";你第一次为我做饭,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
厨房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锅里咕嘟的水声。
江暗的黑眸在暖光下呈现出斑驳光影,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他忽然松开手,转身去拿碗筷,背影透着几分僵硬的倔强。
";......难吃就难吃,别骗人。";
叶草放下筷子又从背后抱住他,感受到他脊背一瞬间的紧绷。将脸埋在他肩胛骨之间,呼吸间全是令人安心的气息。
“真的很好吃,因为是你做的。”
“…….”
“之前没煎过蛋,等我练习几次就会好很多。”
江暗脸颊微红补充道,带着涩意。
“安安也要妈咪抱!”
两人身后的江祈安盯着叶草的背影皱着小眉头,突然放下面团,朝叶草伸出沾满白面的小手说道。
妈咪怎么就抱爹地,不抱他?
他也有做饭饭呀…..
最后那个煎蛋还是被江暗强硬地倒掉了。
三人最后就吃的青菜手擀面。
面有些过软,味道总体来说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
叶草吃了满满一碗,吃得很是满足。
………..
月光透过纱帘,在实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江祈安已经在床上睡着,叶草蜷在沙发一角,膝上摊开着万山启给她的医书。
铜版纸上的穴位图谱密密麻麻。
浴室的水声停了,江暗穿着睡袍擦着头发走出来,发梢的水珠滴落在锁骨上。他瞥见她揉膝盖的动作,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今天顺利吗?";
江暗的声音突然响起,叶草翻页的手指微微一顿,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嗯,万山启答应了。";
她的目光仍停留在书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风府穴";的图示,语气故作轻松。
江暗走到叶草面前蹲下,潮湿的洗发水气息扑面而来。
他盯着叶草手上的医书,伸手遮住上面的经络图。
“他提了什么条件?”
叶草终于抬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目光。江暗的睫毛还沾着水汽,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却遮不住眼底的锐利。
“没什么,就是让我学一套针法。”
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万山启得了帕金森手抖,做不了精细的手术,但同意把金针术教给我。”
江暗突然伸手,掌心贴在她膝盖上。
棉质睡裙的布料很薄,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烧着她的皮肤。
“你跪了多久?”
叶草呼吸一滞。
";….没跪啊…”
克制住飘忽的眼神,说得有些心虚。
“你在骗我。”
江暗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轻轻掀起她的裙摆。
膝盖上青紫的淤痕在冷白肤色上触目惊心。
“这就是你说的';很顺利';?”
窗外的夜风突然大了,吹得纱帘在空中璇起。
叶草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干脆坦白了。
“你刚回来脸色看着就不太好,晚上看你走路很奇怪,连安安你也没抱,刚刚又见你时不时揉膝盖,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江暗眼底翻涌着某种激烈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暗沉的海面。
“……….”
两人僵持间,一滴水从他发梢坠落,正好砸在她的手背上。
“.....叶草,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除了母亲,没有人对他这么好,会愿意为他付出全部。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叶草倾身向前,两人的鼻尖近在咫尺。
她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色,泛红的眼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五天。”
叶草轻声说。
“我会学会金针术,然后亲自做手术让你恢复记忆,一切都会好的。”
江暗眸光震颤,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叶草起床披了件披肩,看了一眼床上仍旧熟睡的父子俩,独自前往书房。
医书摊在桌面上。
足三里、上巨虚、条口......
叶草持笔在穴位图上做着标记,一边在嘴里默念着。
不知多久后,院外突然传来引擎熄灭的声音。
她皱眉抬头,透过落地窗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院门前。
车门打开,唐昭修长的身影跨出来,手里拎着个袋子。
唐昭怎么突然来了?
叶草正要起身准备去院子里看看,下一秒却见江暗已经朝大门走去。
";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原本打算晨练的江暗一打开门就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声音警惕。
";我来给叶草送药。";
唐昭看着眼前和之前完全不同感觉的江暗,神色复杂。
“给叶草送药?”
江暗皱了眉,眼中的警惕更深。
唐昭的目光越过江暗肩头,恰好与窗缝后的叶草四目相对,他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叶草太阳穴突突跳,总感觉这人能说出什么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离开窗边,快步朝院子口赶去。
“昨天叶草在万家晕倒了,万斯年配的让我送来。”
空气突然凝固。
江暗的背影明显僵住,肩胛骨的线条在晨光中绷成锋利的弧度。
“......晕倒?”
“你不知道?”
唐昭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盯着江暗道。
“她昨天在万家跪了三个小时,高烧晕厥。”
正在门后的叶草猛地攥紧了门把手。
高烧晕厥…..
江暗瞳孔一震,眼中愧疚、懊恼、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左手攥紧拳头,右手直接拎过了那袋药。
“药我收下,你可以走了。”
唐昭看着眼前江暗复杂的神色,心里却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
不管江暗怎样,他终究是出局的那个。
晨风吹动唐昭额前的碎发,眼中的神色已经隐去,换上警告的眼神。
“叶草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江暗,你最好别辜负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唐昭并没有执意要走进去,看了一眼已经无人的帘后,掩去眸底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些就不劳你这个外人操心了。”
江暗冷硬地道。
虽然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但一见面这男人给他的感觉就充满了敌意。
至于放过….用不着他一个外人。
如果辜负了叶草,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看着眼前的黑色迈巴赫扬长而去,尾气在晨光中弥散成淡蓝色的雾,江暗拎着药转身回去,猛地推开门,没发现门后站着的叶草。
看着就要往后栽倒的叶草,江暗惊恐地伸手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叶草一头撞进了江暗的怀里。
江暗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
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人抱在一起的长长身影。
江暗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眼神沉得可怕,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你昨天晕倒了?";
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况且我现在也没事。”
叶草自知瞒不过了。
江暗握了握手,最终拳头松开,张开手掌扣上了叶草的后脑勺,将人紧紧摁在怀里,咬着牙道。
“我不管,叶草,你听着,如果你再因为我伤了自己或者是骗我,我就拒绝做手术。”
叶草听了心里一紧,神色复杂。
“好,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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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写完的,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就先搁置了几天。
今天3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