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拿了千里眼出来在手上把玩,瞧着窦晗的动作颇觉有趣,“你还懂医?”
窦晗忙着捂热窦昭的手不理他。
和尚耸肩,到外面观察天象去了。
这时,一个兵士进来对着宋墨耳语一番,宋墨放下长枪。
“方才以为是敌方斥候,多有冒犯。”
宋墨微微低头以示歉意,但接下来的话却仍表明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雪路难行,邬夫人又病重,究竟是何要紧事?”
窦昭和窦晗愣住。
还是妥娘面色微尬解释道:“我家夫人是济宁侯夫人。”
宋墨一怔,他十四岁就被赶出英国公府,随即离开京都,最近才回来,对一些事并不了解,闻言又是十分有礼地道歉,但疑问却还需窦昭解答。
妥娘为难接话:“家宅私隐,不足向将军道也。”
宋墨身边的兵士压着剑柄,“将军以诚相待,容你们避雪歇息,侯夫人竟然还要隐瞒,莫非有诈?”
“我家夫人出城回乡只这一条路,何况我等皆是些柔弱妇孺,若是将军担心有诈,令我等离开便是。”芙蕖微垂眉眼回道。
宋墨扯着嘴角,打量着芙蕖和菡萏,“脚步沉稳,武功极佳的柔弱妇孺?”
“将军也说了京城动乱,大户人家身边总得有护卫在侧,出门才好放心不是?”窦晗含笑解释,“我们姐妹俩身边的已经算少了。”
宋墨摸着枪身,看起来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依旧状似不解道:“夫人好似对我敌意极大?”
窦晗依旧微笑:“任谁有了无妄之灾,都会对罪魁祸首敌意大的吧。”
宋墨瞬间平眉,语气格外地冷:“的确,无妄之灾……定是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的。”
窦昭想起宋墨就是为了替定国公翻案才会谋逆,知晓窦晗触到他逆鳞,连忙握了握她的手。
窦晗乖巧闭嘴。
宋墨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即将茶盅茶壶推向对面,看起来并不将先前的话放在心上,“也是我们太过逼迫,我先道歉。”
他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不过两位夫人应当知道动乱平定就在这几日,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却也暗藏威胁之意。
窦昭自知避不过,只能将家丑说出。
宋墨知晓了她们夜深离京的原因,再次为冒犯而道歉。
他似是想起什么,念着《卫风·氓》,说早识人心,快刀斩麻,实乃万幸。
窦昭低头不语。
突然,正坐着的宋墨呕出鲜血,像是中了招。
窦晗瞪眼,急忙撇清关系,“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她们可是连茶壶都没碰的!
窦晗说着还将自己和窦昭的凳子往外移了移,被窦昭不轻不重拍了下。
刚拿起帕子擦血的宋墨差点气笑。
自从他掌握定国军以来,还没有人当他的面这么嫌弃他的。
但将死之人,何必计较太多,更何况不过萍水相逢。
他深吸一口气,“失礼了。等天亮之后,我会派人送两位夫人回乡。”
窦昭颔首道谢。
“今日这天象倒是奇了。”和尚踏着晨钟声进来,“荧惑入紫薇,灾乱之象,却又见流星闪烁。”
他看了眼之前从未有过,本来也不该有交集的窦昭窦晗俩姐妹。
“凶中藏吉,互为因果啊。”
这时,寺庙外兵甲交击之声传来。
窦晗扶着窦昭出去看看情况。
铁甲兵士肃容列队,中间一顶黑漆云布轿,轿子掀开,是个太监,显然庆王已经控制了皇宫。
窦晗一开始无动于衷,因为这是庆王和宋墨之间的事,但等太监说到“济宁侯府的家宅丑事”,魏廷瑜又走出来后,她的心态就完全变了。
一句话:魏廷瑜必须死!
她瞥了眼周围的枪刀盾棒,又看了眼与魏廷瑜的距离,轻啧。
在宋墨吹响玉哨,军士涌入之时,和尚走了过来,“两位夫人,还请随我去后山暂避。”
“多谢圆通大师。”窦昭感谢。
窦晗却是第一次将面前的和尚与名满京都的圆通大师对上号,毕竟她并不信佛,也不常去寺庙。
圆通捻着佛珠在前方带路。
半路,窦晗借口丢了邬家的东西要回去寻找,她知道,只有跟邬家扯上关系,窦昭才会让她离开。
却不知窦昭十分熟悉她说谎时的小动作。
窦昭看着她扇动的眼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你一定要小心。”
如果是丢下她逃命,她会更开心地放她离去,终究是是她连累了妹妹。
窦晗弯唇,握了握她的手。
“姐姐,芙蕖会武,她会保护你,等我拿了东西就来追你们。”
她让芙蕖留下,自己带着菡萏离开。
圆通继续带着窦昭往前。
等窦晗再回到万佛寺外,已是一片混乱。
“小姐,在那。”菡萏很快找到缩在台阶角魏廷瑜。
窦晗:“走。”
菡萏跟着她往前,“小姐,这种事让我来就好,何必……”
窦晗冷笑:“姐姐被魏廷瑜坑害至此,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死!”
她伸出手,菡萏立马从腰间抽出一柄极薄的软剑放她手上。
窦晗手腕一抖,软剑瞬间绷直,触雪结霜,寒光凛冽。
两人绕着兵士走,脚步轻巧,在混乱之中却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心口剧痛,魏廷瑜才发现有人盯上他,艰难扭头,看到了脸上染血的窦晗。
“你……”
哧。
窦晗抽剑。
魏廷瑜捂着心口轰然倒地,临死之前竟一句话都未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