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巧从屋里出来,外头就等着张生安和蔡师兄。
“怎么样?”蔡师兄问。
千巧方才着实是心疼得不行大哭了一场,眼下眼圈还红着,她摇摇头:“九芍姑娘于沈公子在里头,我不识医药之术,但九芍姑娘他们二人的神情瞧着便觉不容易。”
蔡师兄心下一沉,连同张生安也一块不说话。
在发现那重伤昏迷的人是顾怜时,跳出来的选择无非就是“救”与“不救。
外头叛徒这一罪名还扣在顾怜的头上,他们要救吗?
张生安先一步的动作便表明了他的意思。
他走上前,用灵力护住了顾怜的心脉。
救。
不论是非如何,他们都先救了再说。
但顾怜到底是女子,伤势大多都隐于衣袍之下,蔡师兄正欲去街上寻位女修来相助,恰好就遇上了来药堂买药材的九芍。
如今的北阳城中,可不缺扶光子弟。
九芍在看见顾怜那狼狈的模样那一刻,瞬间就红了眼。
九芍跟沈是倾都在屋里头。
除开胸口的剑伤以及洗罪钉所造成的伤口之外,顾怜的身上大多数都内伤、以及灵脉碎掉后原属于她的灵力便紊乱地乱撞,若非是有刻不求的灵力护着她,那她不仅是灵脉,就是寻常经脉也能碎了去。
那便当真是活不成了。
处理完那些伤口,九芍给顾怜换上了干净的衣衫——顾怜留在千巧那儿的那件青衫,千巧一直都带着。
“师兄。”
九芍低头把帕子上的血迹洗干净,那一盆清水都染着化不开的红,她声音有点闷闷的:“我相信师叔不是坏人,她多好的人呀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她说着眼中蓄起泪花又要落下。
沈是倾很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莫哭。当下之急,我们应该当先去想想师叔的伤该如何办。”
九芍点了点头,抬起胳膊擦了把眼泪,她看向躲在床上面无血色的顾怜,喃喃一句:“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沈是倾不语,却是也在心中这般想着。
皮肉伤还好说,那些内伤却是要极为精细地养着。
沈是倾摇了摇头,压下心头的那阵担忧,推门出去想要去寻些灵药来熬制给顾怜喂下。
丹夫子只教他们炼丹,也不知有没有用。
沈是倾刚一出去,张生安他们就看过来了。
不等他们问,沈是倾便开口道:“师叔的灵脉根基已损,经脉亦被伤及,日后修行是不行了,眼下疗伤,所需的灵药更是不胜其数。”
在听到“灵脉根基已损”时张生安便是一愣,再再听见日后顾怜不能够再修行了,他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蔡师兄猛地上前一步,“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那是二十九枚洗罪钉,”沈是倾说的时候也有些于心不忍,“没有人能在洗罪钉之后还能够稳住修为。”
只能是这个局面了。
蔡师兄哑然。
任谁在看见过顾怜的风光过后都会对这个结果感到不甘,一时之间,蔡师兄的心情仿佛回到了看见张生安那空荡荡的袖管的那一刻。
试问谁能甘心?
蔡师兄不能。
他看向张生安,后者低垂下眼帘,瞧不见眼底的情绪。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沉重,沈是倾叹了一口气,他不能够像他们一般颓然便主动打破沉默:“一切都等师叔醒来了再说吧,左右她都是会知晓此事的。我先去给师叔熬药,千巧姑娘,”他转向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千巧,“不不知可否劳烦您来搭把手?熬药时差个人帮我看着火候。”
千巧连连点头,她还怕自己帮不上忙:“可以的。”
沈是倾:“有劳了。”
沈是倾带着千巧一同下去熬药了,只余张生安与蔡师兄。
沉默许久,张生安舒出一口气:“师兄,我们进去看看小师妹吧。”
蔡师兄看问他:“好。”
离门只有咫尺之遥,伸手一推便能够进去,但张生安却停在门外忽然开口说:“诡仙前辈断我一臂,并非是为了害我。”
蔡师兄一愣:“什么?”
“在与诡仙前辈对战时,申明派的弟子无故拍了我一掌引起火焰烧起来,那火焰古怪寻常术法更不了,”张生安说,“现在想想,那大概是业火。”
业火熄不掉,任由着一直烧下去是会连他整个人都被烧成灰烬的。
他后面便想明白诡仙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断他一臂了,那是为了救他。
他同诡仙本就无怨无仇,他同长老们一块去围攻他,他还救了自己一命,此恩情他大概是不能够亲自还给诡仙了,那便只好放到顾怜身上。
蔡师兄是个聪明人,听了张生安的这些话之后也就明白了。
“所以……”
“噤声。”
蔡师兄的活才开了个头就被张生安打断,张生安变了脸色,猛地推开门喝道:“谁在里面?!”
推开门,就先看见一个披着斗篷的黑衣人站在床前,低头看着顾怜。而在一旁,九芍被打晕倒地,看上去伤势不严重。
只凭第一眼,张生安他们就认出那是鬼君。
萧九!
蔡师兄瞬间将剑召出来握在手中横身于前,张生安此刻失去战斗便第一时间跑到九芍那边查看她的伤势,好在并无大碍,只是晕了。
“萧九!”蔡师兄喝道,“离小师妹远一些!你想做什么?!”
萧九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视线一直落到顾怜的身上,看了许久,他伸手想要去碰一碰顾怜的脸。
但蔡师兄看见他有所动作便立刻出招,剑刃直取他的脖颈!
萧九并未有什么动作,他指上的骨戒便自动断开,飞出去后衔接成为刺骨刀的模样,以凌人之势一下就将师兄的剑弹开,蔡师兄来不及躲开,刺骨刀就已经抵在他的颈前,再进一 分,便能让他命丧当场。
萧九动作很轻地抚了下顾怜的脸颊,连带着也拂了下她颊边的发丝,仿若呢喃:“都跟你说别为了他们拼命了,如今半死不活成了个废人,一事无成,你倒不如一死了之。”
“萧九!”蔡师兄忌于刺骨刀不敢上前,便拔高声量喊,“小师妹现已重伤昏迷了,你还想怎样?!”
“我想做什么,”萧九终于微微侧过头来看了蔡师兄一眼,“你还能拦我不成?”言罢,刺骨刀的一分为二地断开,回旋便斩向身后预备偷袭的张生安。
“锵”的一声,剑抵住了刀刃,张生安左手握剑,因为发力点不对而使手颤抖起来,全靠他咬牙强撑。
萧九低嗤一声,刺骨刀猛然发力,将张生安的刻生生震开,他被震得往后倒去,寒光闪过,剑猛地刺入他身侧的地板当中。
再看过去,刺骨刀再进一寸就能刺穿他的眼眸。
“姓张的,你不想我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废了就给我老实待着,”萧九说,“我现在没有取你们学性命的兴趣。”他说着俯下身来,将顾怜打横抱起。
张生安咬牙,仍旧是坚持着问:“你……要对小师妹做什么?”
“如果你们能治好她的话,”萧九牵唇,“就来找死试试。”话音刚落,鬼气席卷而过,待他们再看过去时,他们已经消失不见。
就连刺骨刀都化作烟尘一般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