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夫人被她呛得脸色一滞,心道当初真是看错了这丫头!
也是。
敢独身救父挑起偌大酒坊的女子,怎可能没有锋利爪牙!
今日这事…鲁莽了…
“你!”贾氏眼中流出血泪,“你敢以你两个孩子的性命发誓说五郎的死跟你无关吗?”
温婉抿唇,陷入诡异的沉默。
众人的心被高高提起,全都看向堂中那瘦削娇弱的身影。
那小娘子半垂着脸,阳光被暖帘遮住,屋内光线显得晦暗无比。
忽而。
那小娘子红唇微张。
“报官吧。”
平地起惊雷!
温婉环视四下,脸上挂着冷淡而疏离的笑容,声音定定:“诸位,多说无益。”
“报官吧。”
温婉坐下,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又想起魏峥上次当她面下毒之事,她又放下,见屋内众人半晌没有反应,那女子忽然狠狠一拍桌面,大呼门外之人:“屠二爷,你立刻去府衙,击鼓鸣冤!!”
屠二爷早已摩拳擦掌,此刻一听温婉召唤,立刻扭身便走。
贾氏不妨温婉釜底抽薪,当下大惊失色,“不能报官!不能报官!若是报官,五郎做的事情可瞒不住了!”
温婉冷声一笑,“原来贾夫人也知道自己儿子死得不光彩?怎么,今日不屈打成招,不逼着我承认我是凶手,你们元家还不肯放我走了?”
“元老夫人,你们欺人太甚!”
“真当我温婉是泥捏的不成?!”
“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如此,那我们两家就拼个鱼死网破!”
“不可!”元老夫人急声阻止,她心中清楚,温婉看似和元启之死有牵连,可她有不在场证据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若此事真闹上公堂,不说让姚老先生难做、元家三房名声扫地,关键是……他们没有铁证!
“温小娘子切莫冲动!我们有话好好说!”
温婉冷笑,“我和你们元家已经无话可说!”
忽而听到外间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好听的男声慵懒清贵,“谁要报官?”
说话间,十几个披甲持锐的士兵如鱼灌水般涌入房内,气氛变得愈发焦灼。
魏峥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走进,屋内人齐刷刷的跪倒一片,贾氏不甘心的擦着眼泪下跪,温婉便也跟着微微福身,却立刻被魏峥虚扶了一把。
那男子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你我师兄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温婉羞赧的低头,声音又甜又软,“多谢师兄。”
两个人错开视线,不动声色的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
既然魏峥愿意大张旗鼓的借势给她,她也不介意狗仗人势。
权势嘛,谁不喜欢?
谁能不喜欢爽文里参加拍卖会被狗眼看人低的保安拦下,最终发现他身份是全市首富的桥段?
别管土不土,只问爽不爽?
温婉腰杆挺直,嘴角弧度带了一丝讥诮。
贾氏眼睛赤红,盯着那温婉和魏峥,都是千年的人精,谁看不出来这魏大人是来给温婉撑腰的!
可恶!
真论起来,程允章还是魏大人的师弟,魏大人不扶元老夫人,却扶温婉,亲疏远近…一眼明显。
这小蹄子狐媚子功夫了得,哄得姚老爷子和魏峥都护着她!
贾氏呕得想要吐血,若非元以道暗中一直拉扯着她,她定要上前和温婉继续理论。
魏峥负手而立,他今日穿一身青色锦袍,宽袖长袍,素雅矜贵,但因五官天生棱角锋利,行为举止间难掩一身杀伐之气。
“刚才…是谁说要报官?”
元老夫人艰难撑着手杖站起身来,她迅速扫一眼沉默的温婉,连忙笑道:“没有人要报官,我们和温小娘子说笑呢。”
魏峥却看向温婉,笑眯眯问她:“是这样吗?温—师—妹?”
小娘子眸色定定的,随后摇头。
“不。”她声音振聋发聩,“贾夫人一口咬定我是杀害元五郎的凶手,不肯放我离开,我没有办法,只能报官以求清白。”
屋内人的脸全都齐刷刷变色。
就连魏峥眉梢一扬,眼底一抹惊愕,他以为他的到来刚好给了温婉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不曾想这小娘子却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
魏峥有些看不懂温婉了。
急流勇退不是一直都是她的目标吗?
她不是已经准备好行囊回平县了吗?
怎么眼下又纵身一跃跳进这泥潭中来?
“元家几次三番对我家下手,先是酒坊、再是方子,我看在修文师兄的面子上全都忍了。但现在…连人命都往我身上栽,元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温婉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只怕就连今日这张来喜告状也是他们栽赃陷害!对了,一定是他们,他们不想让我离开播州,更不想让瑞果浆抢了他们新酒的风头!”
温婉泫然欲泣,拿罗帕捂住脸,“你们…你们…真是太歹毒!”
元老夫人一头雾水,“什么张来喜?”
魏峥冷笑一声,“元老夫人不知道吗?今日温师妹本已启程回平县,出城时却被人拦下,那张来喜状告瑞果浆能让人中毒,如今我师妹官司缠身!”
他面色不虞,神色讥诮,“元家好大的官威,先是唆使张来喜把我提点司玩弄手掌之中,后又扣留温师妹不允离开。我竟不知…这播州什么时候轮到元家来当家了?”
这指责不可谓不重,元老夫人大骇,当下狠狠瞪了一眼贾氏,立刻丢了手杖跪下请罪,“魏大人,此事我当真不知。如今温家这瑞果浆名满播州,无数酒商盯着温家这块肥肉,是不是元家下手还未可知啊?”
魏峥暼向一脸扭曲的贾氏,“元老夫人,您年纪大了,怕是约束不住下面的人。我看在允章的面上,暂不追究你的罪责!但你务必知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家里有了蛀虫,万不可心慈手软!该杀则杀!”
这一句话,饱含铺天盖地的杀意。
众人听得皆是心头一跳。
就连温婉也是后背一凉,她看向那人背影,第一次体会到生杀夺予的滋味。
元老夫人心头发凉,当下以哀切的口吻望向温婉,似乎期待温婉能帮她说情,温婉却错开元老夫人的视线,反而问那魏峥:“魏师兄,你今日是来祭奠元五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