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得知那些书信…”
沈临鹤与南荣婳同时问出声来。
沈临鹤轻笑一声,先解释道:
“是我爹告诉我的,前几日他忽地想起曾有沈家旧部给他来过信,当时东平寒月还是国师,沈家有些旧部不忿东平寒月掌权,想要与我爹联络,入京推翻了东平寒月。
但恰在那时,东平寒月失踪,京中局势多变,我爹便去信让他们勿轻举妄动。
后来大权落到未迟手中,此事便压下不提了。
我爹近日想起,怕那些信留着恐有祸患,于是让我命人将那些信件一一销毁了。”
南荣婳恍然,原是如此…
在原本的命数中,东平寒月一直在国师的位置上,牢牢掌控着大庆国朝堂,就连李未迟登基也未能改变这个局面。
而现实中,因着南荣婳出现,东平寒月屠了南荣一族,也意外杀死了高岑,于是东平寒月一心让高岑重生,由此偏离了原本的命运。
李未迟登基后无人可挟制于他,大庆国局势扭转,沈士则于是没了推翻朝堂的缘由,也无须让沈家旧部进京了。
如今毁掉那些信件,只是怕有朝一日被李未迟发现后误会罢了。
南荣婳想了想,还是把先前在双喜梦境中看到的经过告诉了沈临鹤。
不过只讲了一半,至于沈家以及沈家旧部的凄惨结局,南荣婳一个字都没提。
即便如此,沈临鹤还是沉了眉眼。
“也就是说,若你不曾出现,东平寒月便会一直把控朝政,未迟只能做一个傀儡皇帝?”
南荣婳见他蹙起的眉,心中一疼,若他知晓了当时博阳宫前的血流成河,该是如何伤心难过。
南荣婳站起身,走到沈临鹤身边,抬起手去慢慢抚平他额间的皱起。
她柔声说道:
“不会的,当时你派人去寻南荣族人了,东平寒月不是十二长老的对手。”
沈临鹤唇角勾起,将南荣婳的手握在宽大的掌心中,低声道:
“还好你出现了,双喜梦境中的命数彻底改变了…”
南荣婳没有作声,她垂下了眸子掩去眼中的情绪。
命数…本就是天定,若想与天争,只靠她,真的可以吗?
沈临鹤拿起桌上摊开的一本书册,他的目光在纸上停留了一会儿,终还是将那书册递给了南荣婳。
“这里面提到了景柘,你…要看看吗?”
南荣婳一愣,伸手接了过来。
目光一扫,便看到了一句话:
景历五百一十二年冬,越阳王宫走水,越阳王景柘卒,年二十六岁。
南荣婳呼吸一滞,景柘竟是死于走水?
再往前看,书中对他的记载寥寥无几。
只写着景柘是景国末年的一位皇子,他的亲生母亲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宫女,即便生下了皇子却连册封都没有,景柘自小被记在了另一个妃子的名下。
后来景国太子继位,他被封了越阳王。
南荣婳轻轻叹了口气,那般鲜活的一个人,只简短几句话便概括了一生。
“景国末年,朝堂动荡,最后那位皇太子,也就是景柘的皇兄名为景琰,还算有些本事。
可当时景国沉疴已久,官员贪腐,外敌环伺,不是单靠他一人便可扭转这局面的。”
沈临鹤的声音幽幽,在书房中响起,将南荣婳带入到几百年前的时光中。
“景琰继位后,励精图治、殚精竭虑,却慢慢熬坏了身体,他在位不过三年,便薨了。
传言是在书房中彻夜批阅奏折时,吐血而亡。”
南荣婳将书合上,这书记载了景国从开国到亡国的五百多年的历程,这五百多年的时光,都记录在这薄薄的一本书册中了。
南荣婳忽而觉得手中的书册竟是如此沉重,承载着那么多人的喜怒哀乐,家国的兴衰存亡。
“这本是正史,只大略有个记载,若是想看其中内情,还需翻一翻那些传记。”
沈临鹤正要伸手去拿桌子上其他的书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儿书房门被敲响了。
来旺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少爷?”
因着沈临鹤,来旺已与李婶他们混得很熟了,在这宅子中除了南荣婳住的内院,其他地方可自由来去。
沈临鹤知来旺来此,定是有突发之事,他对南荣婳知会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南荣婳坐到方才沈临鹤坐的椅子上,她的目光落在身前那几本厚厚的书上,随手拿起了一本,翻看起来。
书房外的回廊上,风灯摇曳。
来旺神色担忧道:
“少爷,圣上果然派人去查老爷之前与旧部的书信了,幸好我们早有准备,将全部书信销毁了,否则…恐会让圣上起疑。”
沈临鹤负手望着庭院中几棵光秃秃的树,唇边溢出一道轻哼。
“疑心既有,不管有没有证据,都会如此。”
只不过,方才南荣婳同他讲过,原本的命数中,因着东平寒月,沈家的书信被当成了罪证。
可如今,明明东平寒月已不在,却依旧旧事重提,这其中,李未迟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少爷,之前提到的关于小渔村的事,我们的人已经去打探过了,那村子确实不大,只几十户人家,可对外人十分警惕。
只要有外人进入,便关门闭户,我们的人怕打草惊蛇,只说是探查海域的商人。”
沈临鹤点点头,“让他们驻守在外围,观察每日村民的进出,不要被人发现。”
“是。”来旺应下,而后匆匆离开了。
几句话的功夫,风比方才强劲了一些。
风灯摇摇晃晃,沈临鹤脸上昏黄的光也随之晃动。
略作停留,沈临鹤褪去脸上的沉重,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才推开了书房的门。
可一抬眸,他却愣住了。
只见灯下,女子眉头轻蹙,目光直直地盯着桌上摊开的书页,一动不动,竟连他推门进来都没有察觉。
沈临鹤清了清嗓子,南荣婳才恍然抬头,与沈临鹤四目相对时,她的双眸中竟有了泪意。
沈临鹤唇边的笑意一下消失了,他忙走到南荣婳身边蹲下身来,与她视线齐平,问道:
“这是怎么了?”
南荣婳将桌上的书往他身前推了推,沈临鹤只扫了一眼,心中便是一凝。
只见上面写道——
越阳王宫走水,彼时越阳王景柘外出即返,见寝殿火势如龙,其不顾己身,冲入火中,再未得出。
天降倾盆,烈火渐歇,众者寻越阳王见其身卧殿中角落,容色难辨,然其身下画卷完好,未有一损。
众者惊痛,展画观之,只山林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