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韩执一声令下,大理寺内瞬间忙碌起来。牢狱中,狱卒们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开始当起了戏子。
张家仆昨天刚刚住进牢房,第一次感觉......“松快”了不少——毕竟这里不是在府上,府上虽然自由,但是每天都要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行事。
有什么事儿不能听,有什么话不能说,而且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
但是在牢房里就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有些事情不能听,有些话不能说,但是至少可以睡到自然醒啊。哪怕是因为他不知道的“生物钟”,他在寻常的时间就醒了,但是翻了个身,就又是开始睡了起来。
只不过睡得比较浅罢了。
但是就是在这么浅的睡眠里,这位张家家仆,就听到了些话——
“兄弟,听说了吗?咱老大现在不想管这次的礼器案了。”
他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清醒了——他听得出来,这就是狱卒的声音。但是他还是在装睡,不打算醒来,本着“想吃瓜”、“就吃瓜”的心思听了起来。
“不想管了?”另外一个狱卒就听着似乎有些惊讶,问道:“怎么回事儿?这礼器案可是官家亲自点名的,要咱们老大来干,这......”
说着说着,第二个狱卒又压低了声音:“这怎么敢不管了啊?”
但是这话还是传到了张家家仆的耳朵了——这压的也不低啊。
这会儿,第一个狱卒就说了:“倒也不能说不管吧,就是假装一下的。不知道老大从哪里听来了的,打算从那什么......丝绸生意入手。”
丝绸生意?
张家家仆眉头微微一皱,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丝绸生意与礼器案能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
他们查到了那个神秘商人的事情?
这下子他更精神了,连忙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第一个狱卒接着说道:“好像是有人举报,说这礼器失踪背后,有一群人通过丝绸生意做掩护,在暗中搞鬼。老大想着,从丝绸生意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能揪出幕后黑手。”
“嘶......” 第二个狱卒倒吸一口凉气,“那咱们老大,现在打算怎么做......哎呦!”
似乎是第一个狱卒拍了第二个狱卒一下,然后骂道:“这我们怎么知道?对了,那个.....那个劳什子魏少卿,你可得照顾着点儿啊。”
“我知道,魏熙平不就是咱老大的旧相识嘛,每天都来找他,关系肯定不一般。”
然后就传来了一阵物品摩擦的刺耳声音,应该是狱卒拉开了长椅,坐了下来。
“当然了,当时那谁......对,周宁,那个太常寺丞。”第一个狱卒继续说道,“老大和魏少卿关系不一般,上回抓到了那个太常寺丞周宁,本来想从他嘴里撬些东西出来。”
“但是那个周宁倒是好,当晚就撞死在了床上。这下好了,可把老大气得,魏少卿没救出去,嫌疑人还死了。要不是咱老大在官家面前够红,不然也要被责罚了。”
张家家仆听到这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本就忐忑不安,此刻更是如坐......不对,是如躺针毡。
但是他还不敢动,生怕被发现异常。
第二个狱卒就说道:“得了得了,咱们俩就是负责看管这些犯人的,就管着老大把谁丢进来、把谁带出去。”
这会儿,第一个狱卒又开始犯嘀咕了:“真的是,我觉得老大还是太年轻了。昨儿,我听隶左司的兄弟说,老大和杜侍郎差点儿吵起来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第一个狱卒继续说,“杜侍郎是刑部那边儿的,他们觉着就该继续从礼器上面查。但是咱们老大,就是坚持着从丝绸商人那边开始查。”
然后传来一个拍掌的声音。
“就因为这个,老大和杜侍郎吵起来了。甚至还闹着,要把那张家家仆带回刑部去。”
张家家仆听到这儿,呼吸都急促起来,大气都不敢出。刑部要是把他带回去,事情必然更加棘手,自己能不能脱身另说。万一真从那个商人那里查出点东西,就坏事儿了。
第二个狱卒惊讶道:“那最后咋解决的?”
第一个狱卒冷哼一声:“能咋解决?咱们老大直接去勤政门找包枢密了。包枢密出面调解,才把这事儿压下去。不过杜侍郎那边还是不服气,说要是从丝绸生意查不出结果,老大得担全责。”
“行了行了,你就别瞎琢磨了,”第一个狱卒忽然就不说了,而是转了个话题,“等下时辰差不多了,把那个家仆拍醒,拉去审讯房里,剩下的就归隶左司那边的弟兄管了。”
张家家仆躺在草堆上,心乱如麻。还不等他想应对办法,忽然他的牢房门就被打开了,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屁股被人踢了两脚。
“醒醒,醒醒!”
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
但是张家家仆不敢不醒啊,他只能乖乖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假装自己刚刚醒。
“醒了?”
张家家仆抬眼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衙役,他连忙点头,回应道:
“醒了醒了......”
“醒了就起来,”衙役一脸嫌弃,看样子随时会往他脸上来一脚,“跟我们走!”
“是......是......”
张家家仆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双腿发软,差点又栽倒在地上。他偷偷瞄了眼牢房外,想看看是否有机会传递消息,可周围全是表情严肃的衙役,根本没有机会。
“磨蹭什么呢!”
衙役猛地推了他一把,张家家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只能硬着头皮,随着衙役往外走。
一路直接来到了审讯房,昏暗的光线从头顶的小窗透进来。张家家仆被猛地推进来,踉跄几步才站稳。
他偷眼打量四周,只见审讯桌上杂乱地摆放着一些物件,其中一张泛黄的纸格外显眼,上面似乎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张家家仆的视线刚落在那张泛黄的纸上,一个粗犷的声音便在耳边炸响:
“看什么看!给我老实点!”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按在他的肩头,将他强压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