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宫尚角听了这话,紧绷的面容竟在瞬间如冰雪消融,剑眉舒展,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原来如此!燕儿终究还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宫镇角看到他这个反应,一时还以为宫尚角疯了。
然而宫尚角像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仍自顾自地说道:
“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她是怕我日后权力太大,与她离心,所以才出此下策,想折断我的羽翼,将我留在她身边。”
他的眼神里满是憧憬,仿佛已经看到了与玉燕重归于好的画面。
宫镇角的双手无力地从宫尚角的肩膀上滑落,脚步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她这般算计你,将你的前程毁于一旦,你居然还在为她开脱?”
“父亲,你不懂!”
宫尚角的语气却充满了笃定,丝毫没察觉到局势的严峻。
“父亲,你不明白,朝堂上阴谋算计不断,从未停歇,玉燕一路走来,历经无数艰难险阻,看尽了人心的险恶,我们又分离许久,难免会生出一些嫌隙。
曾经我们并肩作战,那些美好的回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磨灭的。定是有人在她耳边搬弄是非,说了我的坏话,才让我们之间产生误会。
你看,如今她权倾一方,若想取我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她却留我一命,只是削弱我的权势,这难道不是情分?
只要我与她坦诚相见,将一切说清楚,我们定能回到从前!”
宫尚角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对父亲的劝告充耳不闻,满心满眼都是与玉燕和好的画面。
宫镇角望着儿子眼中燃烧的狂热,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此刻的宫尚角已被对玉燕的感情蒙蔽了双眼,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诫。
玉燕耗费了十余年的心血,为宫尚角量身定制了一场美梦。
如今他已经深陷其中,任谁也拉不出来了。
而现在这场美梦中难以自拔的人,显然还不止他一个。
就在这时,雕花门外传来清脆的掌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杨兰的笑声穿透暮色,她抬手轻拍,似是在赞赏宫尚角的这番话。
“果然如我所料,角公子,凭你这份对玉燕的真心,日后我定会在她面前美言几句,让她知晓你的深情厚意!”
宫尚角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向杨兰拱手作揖:
“那就有劳姑姑了,只要能解开误会,我相信我们定能回到从前。”
杨兰微微点头。
“玉燕绝非薄情寡义之人,恰恰相反,她最为重情重义。只要你能始终对她忠心耿耿,她又怎会辜负你们之间的情意呢?不过……”
杨兰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宫尚角身上,神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宫尚角心中一紧,忙问道:“姑姑但说无妨。”
杨兰却慢条斯理地抚着指尖的戒指:
“角公子不是说过?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牺牲,互相付出吗,一方在外建功立业,一方在内操持家务。
如今玉燕在外打拼,已然如此不易,你若是真的爱她,就该摆好自己的位置,莫要让她为难才是。”
宫尚角苦笑一声。
“原来她还是疑心我会和她夺位,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并没有私心,都是为了宫门,为了她呢?”
杨兰摇了摇头,温柔地看向宫尚角,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真的觉得她是在疑心你吗?玉燕如今执掌燕地,要面对的是整个朝堂的豺狼虎豹,整个天下的风雨飘摇。
她折断你的羽翼,何尝不是在替你挡下暗箭?
刀刃若想长久锋利,就得知道该砍向哪里。如今她不过是想将你这柄利刃,收进最稳妥的刀鞘里。”
见宫尚角面露思索之色,似有动摇,杨兰乘胜追击:
“燕儿为人如何,这些年来你陪在她身边,应当比我这个做姑姑的更清楚,夫妻本是同林鸟,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该携手共度。
你不是说过,真正的爱,是甘愿为对方褪下羽翼?你们青梅竹马,情深意笃,只要你对她忠心不二,她又怎会负你?”
宫尚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细细思索,竟觉得杨兰所言句句在理。
“姑姑说得是,我一心只想着与燕儿的情谊,却忽略了她的难处。只是……我虽明白这个道理,但又担心父亲他……”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宫镇角。
“爹,姑姑说得有道理,燕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她若是要杀我,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我相信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杨兰眼波流转,看向呆立一旁的宫镇角:
“角公子如此通透,你做父亲的,也该成全才是。”
宫镇角的手悬在刀柄上颤抖,他近乎绝望地闭上双眼。
他知道,此刻的宫尚角已听不进任何反对的声音,为了玉燕,他即便赴汤蹈火,只怕也在所不惜。
杀一个人最狠的手段,不是见血封喉,而是让他心甘情愿地走进别人设下的牢笼。
他长叹一声,似是认命。
“尚角,是父亲错了,不该误解燕儿。你们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父亲老了,许多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他看着宫尚角腰间的燕形玉佩,心中满是感慨。
原来,他们一直都被困在别人制定的规则里,以为奋力抗争就能打破枷锁,却不知这所谓的枷锁,本就是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
“这次的事情,是你自己一时冲动,酿下大祸,给宫门险些带来灭顶之灾,待限期到了,你便自行负荆去向玉燕请罪。她为我们宫门付出的太多,今后,也到了我们该回报她的时候了。”
宫镇角的这番话,看似是说给宫尚角听,实则更像是说给杨兰听。
宫尚角听闻此言,当即喜不自胜,向宫镇角行了礼之后就去找荆条了。
宫镇角看着自家儿子这副被人卖了还欢快数钱的样子,更是心痛的想要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