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商盛从厨房出来，正好和傅祈年的目光对上，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傅商盛有点犹豫，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在沙发边站定。
这个爸爸，笑都不笑一下，他有点怕，如果他动手打他，肯定会比那个假爸爸还疼。
傅祈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坐吧。”
傅商盛慢吞吞地坐下，小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火车上，老爷爷给你看的是什么照片，还有最后和你说了什么？”
傅祈年语气不疾不徐，眼神沉沉。
他知道这孩子怕他，可男孩子不需要哄。傅北辰也是这么长大的，傅商盛也可以。
傅北辰刚背着妹妹下来，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弟弟低着头，爸爸板着脸。
他警觉性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而傅明珠拽着他袖子，小声地问：
“葛葛，爸爸要说什么事？”
傅北辰斜了她一眼，摇头：
“别说话，看爸爸。”
沙发上的傅商盛，小手紧紧揪着衣角，过了几秒，才像下定决心似的，低低地开口。
“是一张照片。”
他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疑惑和探究。
“照片里有个男孩，和我长得很像……还有一个女人，和那个老爷爷。”
“老爷爷说，他是我太公。”
“他说……照片上的女人是我妈妈，那小男孩是我的双胞胎兄弟。”
傅祈年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轻敲着扶手，深邃的目光落在傅商盛脸上，神色不显，但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他看着傅商盛的眼神柔和了一些，知道他没有撒谎，他说的话和K告诉他的信息是一样的。
同时，他推断出那个老爷子要么是东方爸爸，要么是明老爷子。
有保镖出门的，显然是明老爷子。
只是，为什么明老爷子会自称是他们的太公？
难道……
傅祈年不禁蹙眉。
傅商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刚才还在舌尖融化的奶香味，似乎变得有些淡了。
他咬了咬下唇，像怕惊扰什么似的，继续说道——
“老爷爷最后说，让我先回家……他说，他会告诉妈妈，让妈妈来接我。”
“……你有麻麻？！！”
傅明珠的惊叫声，如同一道惊雷在客厅里炸开。
她蹭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摔个四脚朝天。
傅北辰眼疾手快，及时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回沙发。
但傅明珠根本没空感谢哥哥，整张小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她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炸毛的小狐狸，嘴巴张得足够塞下半根冰棍。
“你哪来的麻麻？！”
她音调又脆又高，满脸的“你是不是在骗我”，直勾勾地盯着傅商盛。
傅商盛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记得，照片里的女人漂亮极了。
她穿着一条闪闪发光的裙子，浑身珠光宝气，像个特别有钱的大人物，又像电视里的女明星一样。
傅祈年直接起身，抄起车钥匙，薄唇轻勾：“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爸爸要出趟远门，三天就能回来。”
“我要去把你们的妈妈，抓回来。”说罢，人已经往门口走去了。
傅北辰望着父亲的背影，抿了抿唇，眸色讳莫如深。
爸爸居然用“抓”这个词……那就是不容反抗了？！
那岂不是……妈妈真的要被爸爸“抓”回来了？
傅商盛：“……”他有点跟不上进度了。
“等、等等！”傅明珠像个小侦探似的，双手叉腰，已经走到傅商盛面前，奶凶奶凶地质问：“你妈妈长什么样？漂亮吗？”
傅商盛眨巴眨巴眼睛，老老实实地点头：“漂亮。”
傅明珠皱了皱鼻子，小表情复杂得很。
她的小脑袋里，此刻有无数个问号疯狂乱撞——
所以，葛葛一直和她说的“漂亮妈妈”真的要回来了吗？！
她猛地扭头看向傅北辰，满脸的不解：“葛葛，你不是说妈妈已经有别的家庭了，不会再回来了……”
傅北辰：“……”
他薄唇微抿，眼神闪了闪，没有接话。
这下，傅明珠的疑惑更大了。
难道葛葛骗她的？还是爸爸真的要去“抢”妈妈？
客厅的空气沉了一瞬，窗外的晚风吹拂进来，带着一丝夜雨过后的潮湿味道，卷起窗帘轻轻摆动。
就在孩子们的思绪天马行空之际，书房的门开了。
傅老爷子背着手走出来，深邃的眼神扫了一圈客厅里的孩子，眼底隐隐透着点复杂的意味。
傅祈年刚才跟他说，自己要去趟澳门，去找个女人。
理由？
“你不是让我娶媳妇吗？”傅祈年语气淡淡，“我有想娶的人。”
傅老看着他，没说什么。
他这个儿子的性子，他太了解了。
——一旦决定的事，就没有回头路。
此刻，他看着三个小脑袋瓜还在因为“妈妈”这件事纠结不休，眼皮一抬，语气不容置疑地开口：
“都散了，去睡觉。”
“明天该上学的上学，该干嘛干嘛，别瞎琢磨。”
傅北辰轻轻地吐了口气，拉着还想继续追问的傅明珠往楼上走。
傅明珠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对“妈妈”这个话题的执着，嘴巴撅得老高，像只受了委屈的小仓鼠。
傅商盛最后看了一眼傅老，眨了眨眼睛，也跟着上楼了。
*
广城军区大院内，夜色如墨，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经过，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低沉的回响。
傅祈年一身墨绿色军装，肩章在昏黄灯光下微微泛着冷光，衬得他五官凌厉，眉宇间透着一丝隐忍的不耐。
他步履沉稳地走进办公楼，夜晚的大院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哨岗的枪械偶尔映出冷光。
——他今晚要去找军区副司令，请年假。
副司令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门半掩着，傅祈年抬手敲了两下，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进”。
推门而入，屋内烟雾缭绕，书桌后坐着的，是广城军区副司令杨胜军，年近六十，脸上刻着风霜，却依旧目光如炬，带着军人特有的凌厉。
“傅团长？”
杨胜军挑眉，很快把刚翻看的文件合上，抬手将烟灰磕进烟灰缸，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都下班了，有什么急事？”
傅祈年脚跟一并，敬了个军礼，嗓音沉稳：“首长，我想请年假。”
“……请年假？”
杨胜军的手顿了一下，眉头轻皱，重新把烟叼回嘴里，目光上下扫过傅祈年，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别的意味。
“傅团长，你知道最近是什么时候吧？”
“云城边防的联合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你是广城这边的主力团长，现在请年假？”
傅祈年早料到会这样，他站直身体，语气依旧淡定：
“联合行动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前期侦察任务有专人负责，等部队真正进入作战部署，最快也得一个月之后。”
“我只请一个礼拜，绝不会耽误任务。”
“而且，我家三孩子都在家，还有年迈的父母，我不会出去很久，最多三天就回来。”
杨胜军盯着他，眼神幽深不明，半晌，嗤笑了一声：“你几年没休过年假了？”
傅祈年顿了顿，随口道：“四年。”
“……”
杨胜军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