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商会魔界分部，随着上下往来的货物越来越多，洛采采的想法从一开始的，沟通魔域本地的上层人物，付出些代价，保障传送阵运行安稳。到现在自己越做越大，反倒是附近的几大部族渐渐有了以她为尊的苗头。洛采采盯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沉思。
麻烦并不是没有，也有高阶魔族看黑石集愈来愈富裕，想来分一杯羹，来者气势汹汹，可随着厉羽送出传讯魔晶，然后表示他家某些矿产不错，可以市价收购。
对方态度立刻来了个180°大转弯，连连表示，明天就让人送货上门，而且附近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它们可以出手帮忙解决。
洛采采合作的中小部族，也在虎视眈眈，就算是大部族想要出手也要掂量一番，如今不用起冲突就能有个好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
不是没想过，采用强硬手段获得高炉技术，但是正因为洛采采完全没有私藏，他们想要参观就来看，反倒是让这些人有了顾虑。
毕竟，百里商会的价值，技术有，但是不多，更多的是通商渠道，光人族这个身份就能让许多大部族不敢轻举妄动，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他们还是分得清楚的。
魔渊角城亲王府中，光线昏暗。
高大的黑木书架顶天立地，上面堆满了各式卷宗，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淡淡硫磺混合的气息。虎烈垂手站在书桌前，面色凝重。
“说吧。”纪墨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漠然。
虎烈躬了躬身，摊开手中的卷宗，声音低沉：“世子，这是本季度的账目汇总。情况……不太好。人族那边，不知何故，近来收购我们特产的数量锐减了近三成。再加上为了支援【裂隙】前线，军需用度持续增加，府库……已经【入不敷出】了。”
纪墨的目光终于从摆件上移开，落到虎烈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人族收购减少的问题一直存在，也是早就报上来的事，但没想到竟然减了这么多。
虎烈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据下面人传回的消息，似乎是人族内部有了什么变动，对各类魔域材料的需求都降低了。而且……我们西疆产出的东西，品相本就不如南域和东域那边，他们优先削减的，自然是我们的份额。”
纪墨沉默下来，赤色的眼瞳里掠过一丝烦躁。又是钱粮。这些俗务，总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
舅舅冥渊还在【裂隙】未归，自己坐镇后方，却连这点钱粮都周转不灵，显得他很是无能。
他想起舅舅临行前严肃的嘱咐，要他稳固西疆，不可出任何纰漏。可眼下这局面，着实棘手。
虎烈看着纪墨紧锁的眉头，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世子，眼下府库吃紧，前线的供奉却万万不能短缺。属下思虑再三，为今之计，或许……只有一个法子能暂时缓解粮草压力。”
“什么法子？”纪墨抬眼看他。
虎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那些从东南部不断涌入的低等魔族，还有那些人族、半魔难民……驱逐出去。
他们人数众多，每日消耗的口粮不是小数目。没了这部分负担，我们至少能撑过今年。”
纪墨看向虎烈，眼神变得有些锐利：“驱逐？”
虎烈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世子，这也是无奈之举。那些外来者，本就不是我西疆子民，收留他们已是仁慈。
这些低等流民，甚是无用，甚至还会抢夺本地部族口粮，造成混乱。
东域的火蜥族，对待境内的异族和难民，手段可比我们酷烈多了……”
“够了！”纪墨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怒意，“虎烈！你忘了我魔蛟一族为何能在西疆立足？忘了舅舅定下的规矩？西疆地处偏远，资源本就不及东、南两域丰饶。
我们靠是低税贡！是相对宽和的器量！才能吸引部族和流亡者前来依附，稳固根基！”
他揉了揉眉心，幽蓝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现在，就因为钱粮短缺，你就要我学东域那群目光短浅、残暴嗜杀的火蜥族，将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心驱散？
消息传出去，谁还愿意来投？日后，我们拿什么跟其他强族争？”
纪墨一番话说得又快又急，胸口微微起伏。他确实年少，有时也显得傲慢自大，可在大致方向上，却牢牢记着舅舅的教诲，有着超乎年龄的清醒认知。
他们魔蛟一族不能，也不会于用那种杀鸡取卵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虎烈似是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只低下头，不再言语。他知道世子虽然年少气盛，但终究是主上，他发了话，虎烈只能喏喏应是，心里却依旧觉得世子太过理想。这魔界，终究是实力为尊，妇人之仁只会招致祸患。
书房内一时陷入沉寂。
过了片刻，纪墨似乎也平复了些许情绪。“罢了，驱逐之事休要再提。但钱粮缺口是实实在在的。继续看账，看看各领地的税贡情况，总得想个办法出来。”
虎烈如蒙大赦，连忙再次捧起那份兽皮卷宗，翻到后面几页，指着上面的条目，逐一汇报起来：“回世子，黑水泽那边，因沼泽毒气加剧，魔鳄捕猎困难，收成减了两成，税贡只缴了七成……赤沙岭矿区，遭遇了几次沙暴，损毁了不少矿洞，勉强缴了八成……北风原的冰狼部族，今年猎物稀少，只送来了六成……”
他一条条念下去，声音越来越低沉。卷宗上记录的，几乎全是坏消息。各个领地都因各种天灾人祸而收成锐减，上缴的税贡自然也大打折扣。西疆的日子，普遍都不好过。
纪墨听着，脸色愈发阴沉。整个西疆都指望着他，指望着魔蛟族，可如今连维持基本运转都捉襟见肘。
若是舅舅知晓，定会对自己失望透顶。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适合管理这片广袤的领地。
“等等。”就在虎烈准备翻过一页，汇报下一个区域时，纪墨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虎烈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疑惑地看向纪墨。
纪墨眯起眼睛：“你刚才念过去的……碎金涧，是怎么回事？”
虎烈愣了一下，低头仔细查找，然后念道：“碎金涧……羽部，本季度税贡……足额缴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