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之从没有听陆宝珍说过情话。
他也不敢想,她同那人在一起时,会不会拉着那人的衣袖,娇娇软软地说着他只在梦里听过的话。
但眼下,他好像听见了陆宝珍的声音,温柔又小声地同他说,她亦想过他。
裴景之的指尖忽而僵硬,面对千万敌军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因少女的几个字而不知所措。
“想过你,也怨过你。”
陆宝珍见他久未回应,心里也生了些忐忑,但她还是努力地想要告诉他,她对他,并不是他想的那般无动于衷。
“你也没有不及旁人,那位周公子,他只是大哥的好友,我不会同他私下相见,所以,所以你先好起来。”
“想过我,所以宝珍如今,心里也有我?”
男人眸色深深,贴近她耳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
若不是怕毒发吓到她,此刻,他哪能忍住只抱着她。
“宝珍若是要骗我,可要一直骗下去。”
“我没有,没有骗你。”
“那为何不愿嫁我?”
裴景之眸色算不得清明,却始终记得要听面前的姑娘一句回应,“今日本就有男女赠花定情之意,我心仪你,只心仪你。”
“可你总得先让我父母知晓,不然我和你如此,同私定终身有何区别?”
“我若求得你父亲点头,你就愿意同我定亲,不是哄骗?”
耳畔落下他的呼吸,陆宝珍只觉有些痒。
她忍着心颤,想要哄着他缓缓,可瞧见他那双向来深邃的眸中透出不确定,好像只想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话中之意,陆宝珍又一次心软下来。
他为她好些次都不顾生死,她本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但终究还是不忍见他陷入自我放逐,好似无谓,踏进那荒芜之地。
让人有些难受。
“你先松开我。”
裴景之这一刻乖地厉害,她说,他便照着做。
下一瞬,得了自由的陆宝珍站起身子,停在床榻。
像是鼓起极大的勇气,片刻犹豫后,她主动靠近,忽然亲向了裴景之的眼。
一个藏着无限深情,每每瞧他,便忍不住沉溺进去的地方。
只是唇瓣刚一落下,陆宝珍脑子里嗡的一声,霎时便从适才的心软中清醒了过来,整个人陷入僵硬。
她竟然,主动亲了裴景之。
没敢想自己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失去理智的人下意识转身想跑。
可她哪里比得过裴景之的反应,只一瞬就被面前的人拦下。
那一碰好像点燃了男人压下的火。
他将她压向床榻,瞧向她的眼中冰雪消融,黯色消散。
他不管陆宝珍是不是在骗她,此刻便是想要他的命,他也愿意双手奉上,只为换她高兴。
但也是这时,柳荀敲响了外头的门。
比吻先落下的,是外头人的轻咳和忐忑。
“那个,药凉了,实在是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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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沧云停在院中。
陆宝珍红着脸经过柳荀的身侧,有些不敢看他。
“陆姑娘放心,我刚刚都站在沧云那处,眼见着药凉了才过来,什么也没听见。”
不说还好,一说,陆宝珍紧张得好像快要喘不过气。
她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而后直直朝着院中有风处冲了过去。
沧云瞧见陆宝珍出来,好似神色不明,他有些担忧,怕主子不能解释,而这位还在误会。
“陆姑娘。”
沧云上前,“二姑娘知晓适才的事后惊魂未定,眼下在过来别院的路上。”
见面前的姑娘点头,目光有些漂浮,不知要落到何处,沧云紧了紧手,终是忍不住小声道:“陆姑娘,其实那日,主子也不算完全失约。”
陆宝珍终于回头。
因着他的话一点点寻回冷静。
“什么意思?”
“那日姑娘在院中站了多久,主子便在暗处陪了姑娘多久,甚至后头姑娘进了屋,主子也没有离开,直至天亮。”
“那他为何......”
“人人都有难言之处,主子也不例外,但不管如何,主子对陆姑娘的心思从未变过,今日得知姑娘身侧有其他男子,主子即便刚醒,也纵马追了过去。”
“刚醒?”
陆宝珍一下便反应过来。
她蹙眉,想起适才无意中探到的不对劲,只觉心里忽然沉闷得厉害。
她想不明白,以裴景之如今的手段,为何还会中毒,而又是谁,能悄无声息对这位裴家大少爷出手。
“他的毒,和那次失约有关吗?”
沧云未语,但陆宝珍却觉,这其中大抵是有些关联。
袖中的手捏紧,她站在院中,目光落到前头紧闭的木门上,忽然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这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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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裴景之低低地咳了起来。
怕外头的人还未走远,他压着声音,好看的眉紧拧。
适才不清醒的何止是陆宝珍,动了情的他差一点便忘了眼下的处境,想要不管不顾就去陆府提亲。
甚至此刻,一想到她竟然真的同人相看,兴许还会对陌生男子笑,他便再难忍耐。
可他也明白,若想要陆宝珍安稳嫁过来,他需得处理好高氏。
又是一口血从喉间喷出,裴景之擦了擦嘴角,靠坐回床榻。
“还要多久?”
“......我这针还没扎呢。”
柳荀有些无奈,见他吐出淤血,倒也没了最初的紧张。
“你之前不是还打算忍一段时日,怎么现在,又将人家扣了下来?”
“忍不了。”
裴景之伸手拿过放在一侧的香囊,指尖轻抚过上头的纹路,“我想早些娶她。”
“要我说,高氏做的事实在同你无关,那丫头也不像是个会迁怒的,你若怕有后患,干脆直接对高氏动手,左右她也没把你当成儿子,要你的这几次命,早就抵了那点微弱的母子之情。”
“动手?”
裴景之垂眸,嗤笑中又透着沉重。
“我若娶到宝珍,动手一事被传出,往后她要如何自处?”
他动不了高氏,即便高氏对他心狠手辣,没有半点亲情,他也不能真要了她的命。
“你真是白吃了那毒药,生恩还不掉,还白搭上自己的身子,还好后来昏睡的这几日,没将心上人拱手让出去。”
听闻此话,裴景之一下就想到了适才陆宝珍在他跟前,小小声的说想过他。
少女好似有了心动之意,他不敢去猜其中真假,更不敢细想她的心思,只恐她的主动,是因适才的相救而弄错的心意。
可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把心上人让出去,他只会不管不顾地将人留在身侧。
必要时,亦会不择手段。
正想着,外头有暗卫送来消息。
“主子,二姑娘身侧那丫鬟并不识得那些人,她确实是为了新衣裙,寻到了陆三姑娘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