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源市西风街17号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陈夜举着强光手电筒跨过门槛。三十年前失踪的曾祖父突然托梦,将这栋日式老宅的房契塞进他手里。霉味混着线香味扑面而来,前厅神龛供着尊无头神像,香炉里积着黑色灰烬。
\"叮铃——\"挂在门楣的青铜铃无风自动。陈夜后颈一凉,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时,赫然照出十几个血手印。那些手印大小不一,最小的不过孩童掌心,最新鲜的指缝还挂着暗红碎肉。
地下室入口藏在神龛后方。撬开生锈铁门时,陈夜被门内涌出的寒气激得连打三个喷嚏。台阶上结着层冰霜,冰里冻着密密麻麻的头发丝。越往下走,空气中腐败的油脂味越浓,还夹杂着类似庙宇焚香的古怪气息。
九口青铜棺椁悬在半空,手腕粗的铁链从天花板垂下,每根铁链都缠着褪色的五彩绳。棺身刻满萨满祝祷文,棺盖缝隙渗出暗红粘液,在手电筒照射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陈夜用折叠刀刮取少许,指尖搓开竟是朱砂混着尸油。
\"咚!\"最西侧的棺椁突然晃动。陈夜倒退两步撞到墙壁,掌心按到个凸起的机关。砖墙轰然翻转,露出间密室。三具穿着昭和军官服的干尸围坐方桌,桌上摆着青花瓷碗,碗底沉着层黑褐色粘稠物——那是凝固的人脑髓。
陈夜强忍呕吐欲,发现干尸腰间都挂着铜牌。擦去铜锈后,牌上刻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字样。其中一具干尸的胸牌上,赫然刻着曾祖父的名字:陈怀山。
密室突然剧烈震动,干尸们的眼窝腾起绿火。陈夜夺门而出时,身后传来木屐敲击地面的声响。九口悬棺同时发出刮擦声,像是无数指甲在抓挠青铜内壁。他狂奔上楼梯时,台阶上的冰霜突然融化,冻在冰里的头发丝如活蛇般缠住脚踝。
\"啪!\"缠在手腕的五帝钱突然崩断,铜钱滚落台阶发出脆响。那些头发丝触碰到铜钱瞬间焦黑,陈夜趁机挣脱。当他喘着粗气摔上地下室铁门时,门内传来指甲划过金属的刺耳声响。
回到前厅已是深夜十一点。陈夜瘫坐在太师椅上,发现供桌上的无头神像不知何时转向了地下室入口。香炉里的黑灰漫出炉口,在地上形成个箭头,指向后院枯井。
井沿积雪中埋着把生锈的剃头推子。陈夜弯腰捡拾时,井底突然传来孩童笑声。手电筒照下去,井水倒映着张惨白小脸,梳着民国样式的羊角辫。等他再定睛细看,水面只漂着件褪色的碎花袄。
\"叮铃——\"门楣铜铃再次作响。陈夜猛然回头,前厅所有血手印都在蠕动,在墙面爬行出新的轨迹。最新出现的血手印按在窗户上,玻璃外侧赫然贴着张人脸——那是个穿藏青长衫的男人,眼眶里嵌着两枚铜钱。
陈夜抄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中,男人化作纸灰飘散。寒风卷着雪片灌进屋内,带着股焦糊味。他忽然发现,每片雪花中心都有个黑色小点,落在皮肤上立刻融化成血珠。
后院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陈夜握紧从密室顺走的军刺冲出去,看见枯井中升起九盏白灯笼。灯笼骨架上蒙着人皮,绘满朱砂符咒,灯芯是根蜷曲的手指。灯笼排成北斗状飘向老宅西南角,照亮埋在雪地里的石碑。
碑文记载着昭和十六年的活祭事件。当陈夜念出\"以童男童女脑髓饲煞\"时,积雪突然塌陷,露出碑下埋着的青石匣。匣中整齐码放九颗头骨,天灵盖都被钻出铜钱大小的孔洞,后颈刻着陈氏族徽。
\"原来陈家人是守墓的。\"沙哑女声在身后响起。陈夜转身看见个穿白貂的女人站在井边,她手中的烟杆敲了敲井沿,井水立刻沸腾如血:\"你曾祖父陈怀山不是失踪,是把自己炼成了镇墓尸。\"
女人自称阿绫,是出马仙金花教主的弟马。她掀开貂裘,腰腹缠着条渗血的绷带:\"三天前开发商炸开阴山地宫,你家的镇墓尸被煞气侵蚀,开始捕猎活人补魂。\"说着抛来枚骨哨:\"吹响它,能暂时镇住...\"
话音未落,老宅突然剧烈摇晃。前厅传来重物坠地声,陈夜冲回去时,只见那尊无头神像已经摔得粉碎。神像胸腔里塞满腐烂的供品,最醒目的是个贴着黄符的陶罐。阿绫脸色骤变:\"快退!这是养尸瓮!\"
陶罐应声而裂,黑雾中伸出只长满绿毛的手。陈夜吹响骨哨,尖锐音波震得梁柱落灰。绿毛手缩回黑雾的刹那,地下室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九盏人皮灯笼同时炸裂,燃烧的碎皮在空中拼出个\"逃\"字。
陈夜被阿绫拽着翻出围墙,身后老宅传出野兽般的嘶吼。他们狂奔过两个街区,却在巷口看见骇人景象——理发厅的霓虹招牌突然亮起,旋转灯柱投出血色光影。玻璃门内坐着个穿白大褂的理发师,正给顾客围上人皮围布。
\"别看镜子!\"阿绫捂住陈夜眼睛。但已经迟了,他在玻璃反光中看见理发师转头——那张脸竟与曾祖父房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顾客的头发簌簌脱落,露出溃烂的头皮,而围布上的血色渐渐聚成陈夜的名字。
阿绫咬破指尖在陈夜眉心画符,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再看理发厅时,只剩破败的门框在风雪中摇晃。但陈夜手中多了把沾血的剃刀,刀柄刻着\"昭和十九年制\"。
回到民俗店已是凌晨三点。陈夜掀开收纳箱,曾祖父遗留的萨满法器正在疯狂震动。熊骨法杖渗出黑色黏液,鹿角鼓面浮现出人脸浮雕。最可怕的是那面镇魂铜锣,表面凝结的血霜正形成他奔跑的轮廓。
\"你身上有尸王标记了。\"阿绫点燃艾草熏烤剃刀,刀刃遇热浮现出符咒,\"每逢子时,阴山尸气会通过这把刀吸食你的阳气。\"她突然割破陈夜手腕,将血滴进装满糯米的白瓷碗。血珠在米粒间滚动,竟排列出墓室结构图。
陈夜在结构图中看到骇人景象:九口青铜棺椁呈莲花状排列,中央石台供着个水晶颅骨。当他的血滴中映出颅骨双眼时,后巷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阿绫掀开窗帘一角,街面上赫然出现队穿关东军制服的骷髅,刺刀上挑着还在跳动的心脏。
\"是阴兵借道!\"阿绫甩出黄符封住门窗,\"它们在找替死鬼...\"话未说完,骷髅兵齐刷刷转向店铺方向。为首军官举起军刀,所有心脏同时爆裂,血雾在玻璃窗上凝成陈夜的生辰八字。
货架上的萨满面具突然开始渗血。陈夜抓起熊骨法杖砸向地面,裂缝中腾起黑烟凝聚成曾祖父的模样。老人喉咙发出咯咯声响,腐朽的指骨指向后院。陈夜顺着方向望去,看见自己那辆二手金杯车正在凭空下沉,轮胎上缠满湿漉漉的头发。
阿绫从貂裘内衬扯出张泛黄的出马帖,按在陈夜渗血的手腕上:\"跟我立血契,否则寅时前你必成...\"话未说完,整面东墙轰然倒塌。烟尘中有个三米高的黑影,浑身长满肉瘤,脖颈上挂着九串青铜棺钉。
\"镇墓尸来了!\"阿绫将陈夜推进地下室。黑影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个燃烧的脚印。熊骨法杖突然飞入黑影手中,化作柄血肉长刀。陈夜闻到熟悉的线香味——与老宅神龛的气息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