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着眼前熙熙攘攘的马市,人声与马嘶交织成一片嘈杂。微微眯起眼,心中思索着此行的目的,而后一挥手,声音沉稳有力:“那便先去看看这些退役战马吧。”
马三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忙不迭在前引路,尖细的嗓音中透着殷勤:“公子这边请!咱们马市专门设有退役战马交易区,离这儿不远,走几步就到。”
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市井的脉搏上。拐过几个弯后,一片开阔场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场地中央,数千匹马儿姿态各异,有的安静地低头啃着草料,咀嚼声轻微而规律;有的则不安地刨着蹄子,扬起阵阵尘土,发出焦躁的低鸣。
这些马匹身上,伤痕累累,腿部缠着的绷带略显陈旧,皮毛上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每一道伤痕都像是无声的诉说者,讲述着曾经战场上的浴血厮杀与腥风血雨。
“公子您瞧,这些就是退役战马。”马三的声音带着一丝炫耀,指着场地里的马匹介绍道,“您别看它们现在这副模样,当年可都是战场上的英雄,立过不少战功呢!”
说着,他走到一匹棕色战马跟前,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鬃毛,语气中带着追忆,“就说这匹,去年跟着军队出征,在战场上被流箭射中了后腿,虽说性命保住了,可再也不能奔跑如飞,只能退役了。”
我缓缓绕着这些马匹踱步,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它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与状态。就在这时,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如同一道独特的光,瞬间映入眼帘。
它静静地伫立在角落里,身形修长挺拔,即便身上沾满尘土,那份骨子里的英气却依旧难以掩盖。只是它低垂着脑袋,右前腿微微蜷起,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似乎在透露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这匹马……”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匹白马身上,眼神中满是探究与好奇。
马三见状,立刻凑上前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介绍道:“公子好眼力!这匹白马叫‘雪影’,曾经可是骑兵统帅的坐骑,勇猛无比。可惜在一次战斗后,腿不知道怎么就瘸了,现在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虽说卖家开价不高,可不少人都觉得它伤太重,治不好,所以一直无人问津。”
我缓缓蹲下身,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伸手抚摸着雪影的头。它仿佛感受到了我的善意,抬起头,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
它轻轻地蹭了蹭我的手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倾诉,诉说着它的痛苦与不甘。
这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揪住,酸涩感涌上心头。眼前这匹曾经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威风凛凛的战马,如今却因伤痛而落魄至此,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我轻轻握住雪影的缰绳,试图让它走两步看看状况。它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右前腿刚一着地,便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声音凄厉而绝望,整个身子都跟着剧烈颤抖起来。
我的心也随着它的嘶鸣猛地一颤,这伤势远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但不知为何,越是看到它这般痛苦的模样,我心中那份想要帮助它的决心就越发强烈,舍不得离开半步。
我全神贯注地仔细检查雪影,发现它马蹄角质有些过长,还有脓血流出,这一发现让我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我一边轻轻摸着雪影的棕毛,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而后坚定地对它说道:“雪影,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治好,让你重新恢复往日英姿!”
随后,我转头看向马三,开口问道:“马三兄弟,像雪影这样突然之间就瘸了的战马多吗?”
马三皱着眉头想了想,回答道:“每年都有不少像雪影这样的退役战马,今年大概有三百多匹的样子!”
我心中暗自思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我把这三百多匹都买了,这价格怎么算?”
马三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啥?全买了?公子这可不兴说笑的!”
我神色严肃,语气坚定:“我没说笑,你也没听错,我说的是像雪影这样的退役战马我全要了!”
马三连忙解释道:“公子,普通马匹一般是四两银子左右,中等战马在十两到二十两之间,优等战马根据品相,耐力等不同在三十到一百两之间,这都是市价,好的战马都是有钱都难买的!如果公子要这么多应该可以跟我们主事大人谈一下,毕竟这些退役战马一般是没人买的,还得每天喂养,花费也不少!”
这时,牛大忍不住插嘴道:“那为何不杀了吃肉?”
马三脸色大变,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兄弟别乱说!这些战马可是我们骑兵兄弟的生死兄弟,他们把战马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虽说这些战马退役了,但是你要对它们不好都会引起骑兵兄弟找你拼命!”
我脸色一沉,对牛大喝叱道:“牛大,别乱说话!”
牛大满脸尴尬,还有些委屈,只能傻笑着挠挠头。
我又对马三说道:“马三兄弟你把你们主事大人找来下,我跟他谈谈价格,如果可以我就都买了!”
“好!公子稍等,我去找主事大人来!”马三边说边快步离去。
等马三走后,李子云凑到我身边,担忧地说道:“主公要不我们先少买点,看能不能医好再说,万一医不好,那银子就白花了!”
我一边抚摸着雪影的脑袋,感受着它温顺的回应,一边轻声说道:“像雪影这样的,我有七成把握能治好!”
李子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什么?主公你……”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一惊一乍的!等回去再说!”
不一会儿,马三领着一个身穿官服的胖子走来。那胖子的官服紧紧裹在身上,仿佛随时都要被撑破。
“刘大人,就是这位公子要买我们的退役战马!”马三向胖子官员介绍我道。
我上前抱拳行礼,礼数周全:“见过刘大人!”
刘大人眼神中带着急切,迫不及待地说道:“是你想要买三百多匹退役战马?”
我语气坚定,同时更正强调:“是的!是像雪影这样病症的战马!”
刘大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确认道:“哦!我知道,我们像这种的战马一共有三百七十二匹,你全要?”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我全要了!但是这价格嘛……”
刘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试探着问道:“价格好说!不知公子买这么多马有何用,难道公子有法子治疗这些战马的病症?”
我心中暗自警惕,脸上却摆出一副嚣张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纨绔:“你们都没办法医治,本公子怎么可能医治!我只是想买回去尝试一下,治不治得好都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浪费一点银钱,只要本公子高兴就行!要是治好了,我得找我爹好好炫耀一下,省得他老说我不吾正业。刘大人要是价格太贵了就算了,本公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说着,我作势要走,身后的众人也配合着挪动脚步。
刘大人见状,连忙喊道:“公子诚心想要,就按二两银子一匹价格成交如何?”
我装作不满地反驳道:“刘大人,驽马的价格也才在一两银子左右,您卖我二两?当我是二世祖败家子,要是我用二两银子买回去这些没用的战马,你信不信我爹可以把我揍死!我只是心血来潮想玩玩,要是花钱太多了,我怕我老爹会抽死我!走我们到别处去瞧瞧!”
“公子留步,价格好商量嘛!要不公子你说个价。”这些战马又没啥用放到这还费马料,便宜点卖了还省心。刘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显然不想错过我这个买家。
我装作思索了一番,说道:“我出一两银子一匹,但是你们得给我偷偷送到我农庄去,送到一匹给一匹的钱!刘大人觉得如何?”
李思云也配合着帮腔,一脸担忧地说道:“公子,我们买这没什么用的战马回去后,老爷真的会打死你的!”
我脸色一囧,又强作镇定:“怕什么,我爹贪……”话还没说完,李思云反应迅速地打断我:“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
刘大人看我似乎真的不想买了,生怕生意泡汤,立马说道:“成交!就按公子说的,一两银子一匹包送到家!”
我故意装作迟疑,说道:“刘大人,本公子还没有确认买!”
刘大人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说道:“呵呵呵…公子是贵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那不是打公子自己的脸吗?”
我装作迷茫:“呃…我有说过吗?”
刘大人赶紧肯定道:“公子您说过,刚刚说的!一两银子一匹送到家一匹给一匹的钱!”
我装作无奈:“哦!我好像说过!那行吧!既然我说了本公子说话算数!李叔你拿一千两去办手续吧!多的银钱买点好一点草料一起送回我的农庄,千万别让我老爹知道啊!”
“明白,公子放心我会办妥的!”李子云接过银票说道。
我又叮嘱道:“嗯!这事后续就交给你和吴风你们俩了!还有你们嘴巴都严实点,谁要是让我爹知道了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齐声应是。
我看着雪影,眼神温柔:“嗯!这雪影我挺喜欢的优先给我送过去!”
马三立刻接话道:“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给您优先安排!”
我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叫马三?不错,赏一两银子给他!我们去别的地方瞧瞧!”说罢,带着众人转身离去,心中却早已盘算好了救治这些战马的计划。
胖子刘大人望着周朔一行渐渐消失在街角的背影,肥厚的手掌摩挲着腰间玉佩,浑浊的眸子里泛起狐疑的暗光。他侧头看向身旁低头哈腰的马三,喉间发出一声闷响:“马三,你认识这贵公子?怎么以前没见过这号人!”
马三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慌忙摆手:“回大人,小的也是今天偶然遇到的,并不认识这贵公子!”他话音未落,便见刘大人肥厚的嘴唇撇成半月形,那双被赘肉挤成细缝的眼睛里,警惕的神色愈发浓重。
“哦!是吗?”刘大人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他转身踱步,官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马三见状心中一紧,试探着压低声音:“怎么大人觉得他们有问题吗,要不要通知军队把他们抓起来!”
“抓什么抓!”刘大人猛地转身,双下巴随着动作颤动,“那二世祖买了那么多退役马,把他抓了那些马卖给你啊!”他眯起眼睛,回想起交易时周朔险些说漏嘴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再说你没听那二世祖说漏嘴了吗?”
“那公子说啥了?”马三满脸困惑地凑上前。
刘大人冷哼一声,伸手拍了下马三的后脑勺:“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一辈子当好你的马吏就行!”他背着手来回踱步,地面被他踩出沉重的脚步声,“这事交给你了,一定要和那公子搞好关系,说不定我们那些退役的战马都有销路了!”
马三连忙躬身,额头几乎要贴到地面:“是,大人,小的一定办好!”待他直起身时,只看见刘大人肥胖的背影拐进巷道,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晃出一抹冷光。
与此同时,周朔一行人刚踏出马市,喧闹的人声与马嘶渐渐被甩在身后。李思云再也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他指着周朔摇头晃脑:“主公你装得真像那么回事,你不投胎当二世祖太可惜了!”
周朔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声,折扇轻点掌心:“哎!投胎是个技术活,谁叫我投胎技术不行呢!天不生我周朔小郎君,万古如长夜!”戏谑的语气逗得众人忍俊不禁,唯有张虎依旧绷着脸,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事已办完,”周朔收起折扇,目光转向李思云,“让你父亲和吴通留下处理战马的事情,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在客栈牵出马匹,马蹄声踏碎青石板上的光影。待出了边军马市,道路愈发偏僻,两侧荒草没过膝盖,随风起伏似涌动的暗潮。张虎突然勒住缰绳,手掌成拳横在胸前——这是停止前进的手势。紧接着,他的食指指向右侧灌木丛,又快速比划出一个盘旋的动作。
周朔瞳孔微缩,顺着张虎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几片枯叶正不自然地颤动。表面上风平浪静,可那细微的异常却如同一根刺,扎破了周遭的宁静。他伸手按住腰间佩剑,压低声音道:“全体下马,保持警戒。”
此时,风突然停了,连虫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周朔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死寂的氛围中,一场未知的危机,正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