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个字只是一个开头,后面主要讲的是鲁宣公元年发生的一系列政治、外交和军事事件。
但后面的内容还挺多的,要教给后人的道理也很多。谢清风根本不知道这个该如何破题,根据后面的内容不管从哪个角度写都不合适。
若是强行将这句话往后面延伸,肯定跑题了。
可“春,王正月,公即位。”这句话,该怎么解释呢?
别说,谢清风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题,还是在乡试的考场上。他有些紧张,不会这次要挂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立马被压制住。一难齐难,他就不相信只有他一个人看不懂这个题目的意思。
谢清风猜得没错,不管是做得快的,还是做得慢的生员,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都傻眼了。
考场上有人在挣扎,有人在坚持,有人在绝望,也有人在寻找希望。
第一次乡试的秀才们只觉头皮发麻,原本还算安静的考场内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被巡卷官呵斥后才安静下来。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秀才忍不住低声咒骂,那声音虽小,却透着满满的不甘与愤懑。他们屁股在凳子上挪来挪去,怎么都坐不安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考题,仿佛要把它看穿。嘴里不停嘟囔着:“不愧是乡试啊!这题出得也太难了,叫人如何下笔?”
而多次参加乡试的老秀才们见到这题,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有些老秀才直接呆坐在原地,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过往多次落榜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进考场前满心的壮志被这道难题瞬间击得粉碎。
有的老秀才则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揪着胡须,目光在考题与自己的双手间来回游移,似是在苦苦思索能否寻出一丝解题的头绪,可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他们内心的紧张与无奈。
还有些考了一辈子年至耄耋的老秀才见到这题,直接放弃摆烂了,已经在想回家开个私塾赚钱的可能性了。
你说他们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
考了一辈子了。
多数人都在幻想着能如范进一般能四十寒窗磨铁砚,一朝桂榜登天阙。
可现实却是八千云月困龙池罢了。
考场中面对此题,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不同,但大家基本上都有同一个目标,就是想正确地破题。
就算是破不出来,也不能交白卷上去。
每一秒的逝去都似记沉闷的鼓点,重重地敲击在考场上每个人心头,紧张与焦虑愈发浓烈。
不过谢清风已经不紧张了,他认为考试的时候越紧张就越容易慌乱,大脑很容易一片空白。
刚好到午饭时间了,谢清风决定吃完饭再想。
他觉得贡院的饭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吃,而且今日的饭食看着比昨日的要好一些,昨日的蔬菜看着蔫了吧唧的,一看就不好吃。
离这场结束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就剩下这最后一道题,他可以慢慢想。
但这题实在是太难了,谢清风吃过饭后还是没有想出该怎么破题,完全无从下手。
天色渐暗,谢清风早早地点起了蜡烛,尽管不知道该怎么写,但还是在稿纸上写写画画万一有思路了呢。
外面值守的官兵又换了一轮,谢清风还是没想出来,叹了口气。
春,王正月,公即位。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正月......
谢清风在稿纸上不停地写着这句话,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为什么是王正月?!
正月不行吗?
为什么要强调是王正月!他突然想到孔夫子写这个篇章的历史背景。
想到这,谢清风手心渗出一丝冷汗,连忙把想到的东西写在稿纸上,捋清思路后立马开始破题:
《春秋》始书元年春王正月,公羊家所谓大一统也。孔子书王正月,非纪时也,所以尊周室、明王道也。程子谓圣人以天自处,观此笔削可知。
这句话里埋下了三个隐义,第一个隐义便是周朝规定所有诸侯必须用周天子的日历,鲁国却偷偷用自己祖传的殷商日历。就拿现代打个比方,全国都用北京时间,但某个省份非得用农历的正月当一月(打个比方易于读者理解,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也没有特殊含义)。
孔子故意写王正月,就是在骂:你们鲁国日历不合法!
第二个隐义是这句话里面的公是指鲁隐公,他弟弟才是真太子,但弟弟太小,所以他是一个代班老板,按规矩只能写摄政,但《春秋》直接写“公即位”。孔子其实是在暗示:代班也是老板,别想搞小动作!
第三个隐义是政治战队的问题,当时周天子已经弱得像吉祥物了,可孔子坚持写王正月,就等于公开喊话:周王室才是正统!
这个题目的破题要点就在指出孔子用王正月来强调周朝正统,相当于现代的坚持一个中国的原则,联系春秋时代礼崩乐坏的历史背景,再说一下这种用词较真就是《春秋》的微言大义。
谢清风把这个关系捋清楚后,写起来很快,草稿一页又一页地翻动的声音,让隔壁考舍已经吹灭蜡烛准备睡觉的生员原本放松的神情瞬间紧绷起来。
黑暗中他双眼猛地睁大,直勾勾地盯着木板墙,“怎么还在写?”隔壁那小子今日除了吃饭和出恭外,笔就没停过。
“他娘的!”隔壁生员烦躁的要死,睡又不敢睡,写又不会写。
他忍不住低声嘟囔,声音里满是烦躁与诧异。谢清风写字和翻动稿纸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考舍里,显得格外刺耳。
谢清风可不管自己给旁边考舍的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他又不是圣母,既然乡试的规则允许考生在夜间答题,他又正好有思路,他才不会浪费这个时间。
打好大致草稿后将已经写完的试卷小心地放在考篮里,谢清风才准备睡觉。他准备明日再开始润色写文章,毕竟后面还有两场考试,还是不宜熬得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