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带到聂府的王万里锁在柴房里,门外细细碎碎地谈话,下人们说那个新姨娘,被送到了窑子里。
黑暗里,女子跪伏在地上,这个女子正是聂二爷的新姨娘。她的面前,是一个背对着她的男子,他半卧软塌。
“主子,事妥。”
男子不言,女子却害怕地声音颤抖。
“求主子饶乐儿一命!”
男子身旁立着一位年长的男人,身着墨绿常服。他摆摆手,女子才敢如释重负地爬起,退下。
男子看向绿衣者,不满,起身离开。
绿衣者叫住他,“那金成不能死!”
“……知道了。”仍是戾气一身。
王万里是被拉扯醒的,被叫去伺候聂二爷用饭。
王万里迷迷糊糊站在一旁,突然脸上被扇了一个巴掌,火辣辣得疼,耳朵里都嗡嗡响。
是聂府的管家,也是个粗胖的。王万里脸上本来就有伤,昨天被带进来,没吃没喝,还没人给他送药,睡在草堆里。
说起送药,王万里又想起了那时,她搀扶着他,送他去赵伯院里诊治……
幻想破灭,管家一脚踢在他膝盖后面,使他惯性跪下。客厅里都是人,但没有人为他求情,他不禁想到,心以对那时天真可爱的笑,无出对那时无时无刻的保护,云岫我行我素的回怼那时怒打那宁……
都是梦吗?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无比怀恋,甚至渴望在那府的短暂日子。
王万里被拖出去,架绑在十字架上,秋风萧瑟,只着一件单衣的王万里又冷又饿。
这一瞬,他想到了刚来荆州城的几天,也是这般,羞辱地忍耐着。
深夜,王万里被摇醒,他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样子的女子,衣着朴素,看那款式就知道是聂府的侍女。
女子端起一碗米汤,喂给王万里。王万里是真的饿慌了,一股脑就着她的手全喝了。
“明天晚上我还会来”,女子四周看了看,“轮班的人来了,我先走了。”
女子躲避守卫,毕恭毕敬地出了院外,王万里目光随女子离开才回神,他舔了一下唇,忽然一顿,恍惚中想起,马车里那金成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唇……
这几天,女子果真每晚都来给王万里送吃喝,有时是冷馒头,有时是剩米饭,有时没得剩的,只得给王万里喝冷水。
王万里问她名姓,她说:“雨连,我叫雨连,大雨连连的雨连。
我母……姨娘生我时,正下着大雨。”
王万里还问到她有一个小一岁的弟弟,现在在藏梦楼生存,藏风阁,男风馆,是与百媚楼齐名的风流之处。
她的母亲就是出身于百媚楼,后来跟了聂二爷。她和弟弟都不是聂二爷的子嗣,弟弟被送去了藏风阁,母亲每天郁郁寡欢,因为,聂二爷留下雨连,是待雨连长大纳她为姨娘……
雨连和弟弟,命运早已经在泥潭中浮现……
“哥哥,你想过拼命的活着吗?”
“有……有吧”王万里细想,发现与雨连一家相比之下竟不算什么。
“昨天……二爷碰我了,他很凶,五姨娘知道后把我拖到黑屋子里,黑黢黢的我好害怕,更害怕的,是我听到屋里有人……”
“雨连……”王万里知道那是意味着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我要爬,拼命地往上爬!”说到这里,泣不成声的雨连抹开眼泪,“我们不是没有机会高人一等,只是不敢爬出污秽的泥潭,去试着做啖血的野兽!”
“哥哥,你也要爬,知道吗,像我们这样的蝼蚁,只有顺着权贵的根藤向上爬,才会有出头之日,
哥哥,他们不当我们是人……”
这番话没有影响到王万里,毕竟他还不能感同身受,毕竟活了十六年,也就自打来了荆州这几天受苦,不比雨连自出生起就受到非人的折磨,
雨连的心智远比他要成熟,她早已看清了这个社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好几次,聂二爷拥雨连经过王万里前面的亭廊去到湖心亭,同时,那几天,雨连没有来。
雨连全都变了,穿着轻薄的纱裙,依偎在聂二爷肥胖的胸膛。
时时聂二爷爽朗而粗犷的声音从远远的湖心亭传来,王万里只觉得刺耳,而每一次雨连好不容易夜里来给他送吃喝,从剩菜剩饭变成了糕点茶饼,
王万里只觉得可悲。
直到今天夜里,雨连踉踉跄跄地跑来,王万里看着有些奇怪,叫她她也不应。
待王万里看清,她身上竟然密密麻麻都是伤!
雨连带着一个小包袱,应该是全部家当,掏出匕首把王万里从十字架上解救下来。
“她要杀我!哥哥,我要走,走得远远的,你跟我要一起走吗?”
走?怎么不走?待在这里迟早会死!
王万里随即点头,跟着雨连躲过侍卫,走到偏僻的后院里,杂草丛生,倒是鲜有人来。
他们要爬墙,但墙角无一物。
雨连却跑进废屋里,正当王万里想进去说不行就踩着他上去时,雨连扛着凳子走了出来,
凳子是好凳子,可为什么会在这个荒院里?
“我早就准备的,我偷偷准备了五年呢!屋里还有,你去都搬出来。”
“好。”王万里应声道。
凳子一个一个搭好,雨连在王万里的搀扶下爬上去,手还没碰到墙头,乌压压的侍卫就赶来了。
一棍子打掉凳子梯,王万里被压制住,在凳子梯上的雨连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就又被摁回地上,
侍卫里让出一条道路来,走出一位身材曼妙,扭着细腰的女人。
是五姨娘,那年纪,看起来只比那时大个三四岁,是个真真狠的角儿。
五姨娘走过来一把抓住雨连的头发,使得雨连吃痛地往后仰,连连扇了雨连好几个耳光。
雨连眼里发狠,想还手。怎奈被一群大老爷们压制住,哪有反抗之力?
“别打她!”几天以来零星吃点剩菜剩饭的王万里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得吸引五姨娘的注意力,让雨连少受的罪。
效果很明显。
五姨娘看到他了,随即阴翳一笑,“嚯!怪不得今天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原来到这里来了!
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丫头吃里扒外,
私会情郎,淫荡荒唐!
给我扒了她的皮!”
五姨娘一声令下,侍卫立马围过去,拳打脚踢,甚至撕扯她的衣服,不顾雨连苦苦哀求,轮流对她做了那样的畜生不如的事。
就在王万里眼前……
“住手!”
“畜生!”
“放开她!放开她啊!”
……
他发了狠想扑到那群畜生身上,给他们一人来一刀。终究是幻想……
他怒骂着,咆哮着,不甘着……
她没有错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说王万里是雨连的情郎,五姨娘倒是没有对王万里动手,只是让侍卫控制住王万里。
笑话,王万里可是那四小姐的人,都说了不许王万里不死不残,她五姨娘哪敢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本来就只气雨连那个腌臜的狐狸精!
“奸夫”王万里被一步一步被拖走,雨连的惨叫和那些畜生的淫声一点一点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他大脑一片空白,恐惧无限放大,他不敢想象雨连的绝望……
没有人会帮她,这偌大的聂府没有温情,只有无尽的算计和利益……
冷漠,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