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依的灵力渐失,身体很虚弱,心情似乎也跟着有些低郁,自苏醒过来,还没走出来过。
又一天快过去,就要黄昏,她怔怔地望着窗外的一剪竹枝,眸中无神。
竹板门嘎吱一响。
她翻过身去,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掩进了被窝里。
泀钥敲了门,顿了片刻,推门进来,左臂还圈着一只毛茸茸的黑猫。
紫依还是老样子,背着身不理人。
她这两天就没说过几句话。
泀钥望着她的背影,隐露忧色,不由得叹一声息,走过去,轻轻地把猫放到她身边。
长得滚圆的黑猫对着红红绿绿绣一团花草的厚被子,似乎还有些无所适从,紧缩回手脚,细声细气地嚷了一声:
“呜——”
紫依缩紧了肩膀,无所动。
泀钥坐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那黑猫又叫了两声,过了一会儿,舒展手脚出来,试探性地攀到被子上。
泀钥收回目光,垂下了头。
紫依觉到身上沉甸甸的,那温软毛的东西似乎坐到了身上来。
“喵——”
……
叫个不停。
她从前在幻雪山上,也养过一只,那是个馋嘴的家伙,她吃什么,都要在跟前叫个不停,也要跟着尝尝鲜不可。她从它巴掌大的时候就爱抱着它,等它长到两三岁,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仍然爱抱它趴在自己膝盖上。
可惜它命不好,过不久就离开了她。
自送走它后,她再没养过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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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
紫依掀开了被子,露出脸来,微微侧身,正撞见那黑猫拿乌溜的眼珠子瞧着自己。
她有些无措,开口问道:
“怎么一直叫呢……它是不是饿了?”
声音轻轻的,有些干涩。
泀钥摸了摸那猫身上光滑的毛,道:
“不会,它才吃饱了的。”
黑猫挪了两步,近到紫依的脸庞来。
紫依轻声叹息,把手从被窝里抽出来,缓缓地安到它的背上。
小家伙的毛真又丰又软,这一只手落上去,浅草没马蹄似的,将她五指半遮。
紫依觉得自己的手宛如附到温暖的毯子上。
小家伙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是打招呼,一对琉璃样的眼珠子犹不住地滚动着。
泀钥一双深眸嵌在铁面里,看不清脸色,更显得闪烁的目光像黑夜里的星光,清冽明亮。
“看来,它喜欢你。”
他轻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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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瞧着也该近正午了,外面难得显出好天色,金灿灿的日光穿过群叶的间隙射进来,落到屋前重重叠叠的细竹叶子上,光和绿相映,仿佛绿玉透光,养目怡情。
自脱了尚纥的金阵,重伤至今,紫依第一回踏出竹门,独个儿立到竹下透气。
冷雨断断续续地下过几天,似乎已将天地间残存的温度都带着,一起浸到了土地里,纵然温煦的日光笼着,也不免轻寒阵阵。
紫依看着远近上下常青不败的林木颜色,心里却不禁想——也许,冬天真的要来了。
竹丛跟着风偶尔摇曳,紫依紧了紧自己的披风,双臂交叠胸前。
一枚枯竹叶子忽地从头顶飘落,掉到她肩上。
她抬手拈过来细看,只见那叶子已如草纸,枯槁颜色,全没了生气。
她抬眸左右巡视,一声叹息,为周围这样一片欲滴翠色里,也掩藏着死亡的气息。
风又刷啦啦地起来,晃动竹枝。
竹丛间发出低低的吱呀声,仿佛时光的步履——须臾间落下去。
头顶又簌簌地落下一阵风似的枯竹叶子来。
紫依仿佛站在竹雨里。
无数密叶间隙中漏下来的光罩着她,也像一阵雨。
不知什么时候,泀钥从身后靠近来,把一件雪白的轻裘笼到她肩上。
紫依恍然回过头来,正撞见他一双漆眸——永远像深潭的水一样平静。
“真要入冬了,那可是又湿又寒,不能不注意。”
他淡淡地道。
紫依的手不自禁地抚到那轻裘上,胳膊上裹来的一层衣质的柔滑温暖,在一瞬间涌遍全身。
她抚着那轻软,又复看着前方起起伏伏的林木颜色,只定定地道:
“有时候我真的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似乎不论我到哪里,你都能忽然出来,救我。”
泀钥陪她立在林下,目光收回来,仍是平静地道:
“很快,你会知道。”
……
紫依默了一会儿,又道:
“偶尔,你令我想起一个人。”
泀钥在铁面下勾起一抹笑意,眼睛却仍是平静无波的,问道:
“是覃彧川?”
紫依摇摇头,道:
“不,是褚以墨。”
泀钥的笑意漾开,因为一层铁面遮着、一袭青衣笼着,仿佛仍旧不动声色。
他一点儿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乱了方寸,仍是那个生人勿近的泀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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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他。”
紫依的语气舒缓平静,像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站在她外面的,只是听故事的泀钥,无关他人。
“哪里像?”
听故事的人平静地问道。
讲故事的人道:
“这种像,是说不出来的,就是某些个灵光闪过的瞬间,你们的身影会重合到一处。”
听故事的人一笑而过。
紫依转了话题,道:
“泀钥,你消息灵通,能不能告诉我,我养伤的这些天,外面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