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江南城算是彻底平静下来了,其他人再想搞事情也都不敢做了,只能看着君易凊彻底接手江南城的大小事务,看着他对各种势力进行洗牌,进行大换血。
江南城的地理位置算不上多好,但是胜在富饶,从前东海积弱,藩王自立,江南城这类的大城市表面上归属东海,事实上也就缴纳一点点税收,和东海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甚至这一点税收都是被苛减过的那种,这些镇守完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土皇帝。连魉都看不下去的那种情况,君易凊怎么可能忍?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办这件事的,为了把江南城收回到东海,只不过被镇守一直阻拦着。
君易凊看在他的确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并没有太咄咄逼人,准备用怀柔手法来做这件事,但是谁能想到这家伙是一个笑面虎呢?简直不要太过分,两次买凶杀人,甚至第二次还引诱他自投罗网,这谁能忍?所以,事情水落石出的时候,他必须死,不死的话,难解君易凊和江南城百姓的心头之恨。
不过,这些都和上官逸暂时无关了,君易凊怎么秀是他的事情,上官逸和花想容要出发去大光明寺,去做下一步的事情了。
人家常说,下山容易上山难,上官逸他们进城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小的功夫的,但是出城的时候就很随便了,甚至可以说是随意进出,无人盘问。
这自然是因为君易凊放开了这里的警戒,想放上官逸离开。他觉得在暗地里帮了他的那个人不会在这里呆太久,而且他要带走的那把赤影金帖辨识度实在是太高了,如果不放开警戒,恐怕他很难离开江南城,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君易凊想找他,易如反掌。
君易凊的放水,上官逸自然知道,所以他也顺着他给的阶梯往下走,离开了江南城。
接下来的行程是:大光明寺。
大光明山上大光明寺,大光明寺内大光明经。
这句话内的一山一寺一经都是很传奇的事物,流传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提到的人莫不是语气里带着一些敬畏。
“不知道这一代有没有《大光明经》的传人。”花想容和上官逸这次是各骑一匹马赶路,在东海境内确实要比在中甄好很多,民不聊生,匪寇成群的现象并不严重,相对平和,这就是一个基本稳定的国家能带给百姓的好处。
“应该是有的吧,《大光明经》固然难练,但是大光明寺也会精挑细选一些天才来继承这门经典,毕竟乱世将至,大光明寺想要独善其身也是需要实力的,青黄交接的话最容易出事,那些老和尚肯定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会格外注意的。”上官逸给予了肯定的答案,《大光明经》的传承对于整个大光明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平常时候跨代传承倒也不稀奇,但是现在这种时期,那是必定要传下去的。万一老一辈出事,或者大光明寺被搞了,《大光明经》的传承不至于断绝。
“《大光明经》…”花想容沉吟着,这门经典名声在外,特性如何却还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厉害,厉害在哪?
“你不会对它有心思吧?我跟你说,冲动是魔鬼,那地方咱们真去不得。”上官逸眼皮跳了一跳,连忙劝花想容。
大光明寺有藏书阁和藏经阁两个地方,前者是可供外人参观的类似于图书馆的地方,藏有大量书籍,里面藏有最完整的佛经,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后人的手抄版本,真品都在藏经阁里。藏经阁就不一样了,仅供大光明寺内的人观看,而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进去了也不是什么书都能看的。因为藏经阁里除了各类典籍还有许许多多的武功,大光明寺独有的,从外界搜集的,各式各样,层出不穷。也只有这样的底蕴,才能一代代的孕育出各种强者,屹立在大光明山上不倒。藏经阁有这样的库藏,自然受人觊觎,所以藏经阁的守卫力量永远是一个谜,但凡擅闯藏书阁者,杀无赦。这么多年来,几无幸存者。
“放心好了,我怎么可能去那个地方?除非他们请我去,要不然谁敢靠近哪里呢?”花想容给上官逸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固然好奇,但是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就好,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听说《大光明经》是一门特殊的功法,一千个人修炼出了一千种不同的感觉都可能。”上官逸也有点遗憾的,武林中人,谁不好奇《大光明经》呢?只可惜,好奇也只能好奇着,真敢去藏书阁造次那就是膨胀的找不着北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要去大光明寺干什么呢,都到这里了,也该跟我透个底了吧?”花想容转而问到另一个问题,相比不切实际的藏书阁,她更关心上官逸去做什么的问题,只可惜上官逸口风严的很,之前她再好奇都不能问出点什么东西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见见大光明寺的住持,和他聊聊天罢了,后面的事情还是得看住持怎么说了。”上官逸稍微给她说了一下流程,没有说太多,却也足够花想容抓狂。
“你确定是要去见那个老秃驴?他可不是这么好见的,而且你的伪装根本骗不到他,甚至寺里一些其他的老妖怪都有可能看穿你,然后把你赶出大光明寺。那种神圣的地方可是不容魑魅魍魉随便进的,严重的话,把你打断腿扔出去都是有可能的啊。”花想容担忧的看向上官逸,她的话没有半分夸大,甚至还是说的轻了。
佛教讲究一个心诚,来大光明寺烧香礼佛就是求愿,祈求一些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或者心中疑惑的问题的答案,心不诚如何能成真?大光明寺也不欢迎心怀鬼胎的魑魅魍魉,这里的魑魅魍魉指的不是夜魇四将,他们也不敢来大光明寺,而是那种意欲搞事情的间谍啊,杀手啊之类的上不得台面的家伙。
“不必担心,心诚则灵,我相信佛祖会看在我这颗虔诚的心的份上原谅我其他的小节不周的问题,佛祖他老人家没有这么小气,我也不是故意对他不尊重的,实在是事出有因,不得不如此。”上官逸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看样子确实有几分虔诚的样子,只不过…为什么我很想打他呢?
花想容带着这个问题继续赶路,大光明寺离江南城的距离不近,也说不上远,至少相比从鬼都到大光明寺的距离来说不值一提。只不过,看他的样子,恐怕是要在大光明山前的求佛路开始表现他的虔诚了吧?
第二天下午,他们到了求佛路前,这条路是历史上很有传奇色彩的一条路,大概就是一位女子为了救她的丈夫来求大光明寺里面的一位高僧下山,但是高僧曾立下誓言,此生不下大光明山,此生不救山下之人,如有违反,必遭佛祖唾弃,自裁在佛前。这样的誓言太狠了,但是他守了三十年,直到那女子在离大光明山三里的地方开始,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一步步的登上大光明寺,跪在佛前的时候,他哭了。若非女子有高深武功傍身,在山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每一步,每一跪,每一拜,每一次叩首都不掺水分,头破血流,染红衣裳,只有眼中的倔强和哀求从未改变。高僧固然心狠,但是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不是铁!所以他破戒下山,妙手回天,从阎王手里硬是抢回了一条命。事后,高僧如约自裁在佛前,谁拦都不好使,这是他立下的誓言,他决定破的那一刻就是拿他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只要你让他觉得值得,他就换了。那个女子感动了他,所以他换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在高僧自裁的那一刻,佛像突然绽放出七彩的华光,那种神圣的感觉仿佛是神佛降临,虽然除了这道莫名的光再无其他异象,但是大家都觉得这位高僧是被佛祖带走了,他有这个资格。
当然具体如何,谁也不知道,用上官逸的话来说,多半是杜撰出来的,但是这个传说确实凄婉,上官逸是听情报师讲的,嗯,阉割版,所以他并无太多感动。不过花想容觉得是因为他自己也要来这么一趟,所以他才不感动的,要是当初那女子是从山脚下开始的,上官逸就能少走三里路。
是的,三里求佛路,必须步行过去,emmm,也不是必须步行,而是说,假如你有什么事要祈求的话,步行过去比较能显示你的诚心,当然如果你恰巧还是个狠,哦,不对,是狼燚的话,你就像传说里的女子一样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的上去,佛祖一定能看到你的诚心,帮你实现愿望的。
其实都是玄学,上官逸不信这个。
“你…不会真的要效仿传说中的那个女子吧?”花想容看着下了马,正在把自己当骆驼一样补充水分食物的上官逸,有点担忧,说笑归说笑,但是上官逸真要这么做的话,她真的不太看好他,人家传说中都说了女子有高深武功傍身,按照这种以讹传讹的东西一贯的尿性推断,至少也得是三重天起步,保不准是四重天的家伙,你是什么段位的,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啊,当然了,我可是虔诚的佛教徒,闪开,不要影响我向佛祖展示我虔诚的心。”上官逸挥挥手,示意花想容到旁边等他去,他要开始装逼了。
“喂,冷静一点啊,要展示你的虔诚也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狠吧?还有很多别的办法啊,你这样能不能撑到最后都不一定哦,更何况你也没有什么要求他们的吧?”花想容有点着急,怕这家伙脑子一热就开始了,到时候把自己磕傻了,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我很冷静的,放心吧。”上官逸开始了他的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之旅,这注定是他做的最艰难的事情之一,难在坚持,坚持到最后的那种坚持。
在上官逸三步一跪的时候,周围的行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看着上官逸进行紧接着的五步一拜和七步一叩首,才猛地惊讶的议论起来:“这小子居然也要进行求佛路最高挑战!”
“这小子疯了吧?”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家里出事了?才被逼到来求佛。”
……
他们很惊讶,非常惊讶,来挑战这条路的人不少,但是像上官逸这般大的孩子却不多,或者说没有。如非不得已,谁会做这种傻事?如非不得已,谁又能抱着信念坚持到最后?
上官逸自然是不管他们的,他把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当成一个轮回,一个又一个的轮回进行着,一丝不苟,严肃认真,虽然易容成钱泰多的脸并没有原来那般帅气,但是认真的时候依旧是十分有腔调的,很容易感染其他人的情绪。
上官逸走的慢,花想容亦步亦趋的牵着马跟在他身后,如果他撑不住的话,她会扶住他。其他没有急事的人也在旁边看热闹,他们想知道上官逸能不能成功,想知道上官逸一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来挑战这条求佛路,是否是天大的冤屈。
“师父,是他。”
小和尚拉了拉老和尚的袖子,指着前面被人海簇拥着的上官逸说道,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正在挑战求佛路的人就是之前那个借路过去的人,他和师父刚好回山,没想到就碰见他来,这就是他说的拜访大光明寺吗?以最虔诚的姿态,要问什么问题呢?
老和尚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孩子,十来岁的年纪却好像身上背着一座山一样,实力在同龄里算不上高,但是战斗力恐怕远比他表现出来的高吧?没有两把刷子,怎么敢这样子闯江湖呢?看起来师兄要有麻烦了呢,真好,天天闲在寺里都快发霉了,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好好看着吧,之前傅施主来的时候,成功挑战了这条路,与你师叔论法,说的你师叔差点哑口无言,你不服气,也要挑战,只不过失败了,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晕过去,被抬了回去。你觉得这次他能成功吗?”老和尚很擅长挑起徒弟的好胜心,他拿捏徒弟还是很准的。之前也是老和尚找理由让他来试一下,结果小和尚真的如他师父所料,失败了,被师父说教了许久。
当然,其实老和尚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恨铁不成钢,希望他能有自己的坚定方向,这条路走到后面,每一步都是在挑战自己的信念坚定程度,但凡动摇一点都会晕过去,尤其是他们这样不怎么大的孩子,更是如此。如果真的走到最后的话,对自己的各方面都是一次巨大的升华,气度,实力都会提升,好处还是不小的。
“是,师父。”小和尚听见师父又提起这件事,整个人都蔫了,有点委屈的看着上官逸的动作,不敢说话。
就这样,上官逸一个轮回一个轮回的走完了三里路,到达大光明寺山脚处,他的额头已经磕破了,鲜血染红面庞,一点点滴下。他现在有些耳鸣,听不清周围是在说什么,或者说有没有人在说话了,大脑浑浑噩噩的,只知道自己要按照这个行为模式走到山顶,跪在佛前,把自己的决心展示给大光明寺住持看,却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上官逸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继续这个过程,不理会也无法理会周围的情况,花想容把马交给山下的负责这个的和尚,背着上官逸的赤影金帖,拿着两人的包袱跟着他继续向前。其他人亦是揪着心看上官逸向上走,这三千梯才是最难的地方,到了这里,基本上人的体力各方面的都到了极限,接下来的路靠的是意志力,强撑着走到最后。来挑战这个的大部分人都是倒在这里,靠着意志力爬上大光明山还是太难了。
小和尚紧紧的盯着上官逸的背影,他不知道上官逸能不能成功,但是他害怕上官逸成功,这说明他很弱,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他辜负了师父的期望,一直如此。但是他又希望上官逸能够成功,这人这么努力,肯定是有对他来说不得了的事情要做吧?
上官逸哪里知道背后有一个小和尚有这么复杂的心理回路,就算知道的话,恐怕也只是会拍拍他的头鼓励他继续努力,毕竟这么可爱的小和尚可是不多见了呢。
天色渐渐的亮了,上官逸走的越来越慢,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半山腰,也就是当初小和尚倒下的地方,每一次抬脚放下,都好像是在搬运一座山一样,身体疲惫到大脑在叫嚣着睡觉,睡到天昏地暗,海枯石烂的那种,但是偏偏还有一丝清明的意识在反抗着,它告诉你还有半座山要爬,你要爬完才能休息,要不然你之前费的功夫都是白给,你也会败北了,你不能倒在这里,倒下的话,所有的打算都会变成泡沫,再也不能实现了。
这时候感性就像是恶魔一样诱惑着上官逸放弃,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到这里已经很强了,住持会满意的;但是理性就像天使一样很犹豫的提醒上官逸继续,它知道上官逸的身体状况,但是上官逸却是不得不坚持下去的。
上官逸当然选择听理性天使的,蜕变的过程就是这么痛苦,你的身体会一直告诉你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要被玩坏了,但是只要你坚持下去,你就会发现,哇,原来我还可以,我怎么这么强?
这时候,上官逸是不可能放弃的,他一定要走到最后,要把自己的决心,比金铁坚硬,比这座大光明山还高的决心给住持看!
“加油啊。”花想容在心里默默的给上官逸打气,虽然这样没什么用,但是这就是花想容的心意,她不敢打扰上官逸,怕他憋着的这一口气泄掉就再也提不上来也爬不到大光明寺的大殿里,再也做不到他想做的事情。直到他这样一步步的走到这里,她才知道他看似不正经的话里藏了多少的认真。
“吧嗒吧嗒”
汗水混着鲜血流淌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石阶上,随着上官逸最后一步的迈出,他爬完了号称三千梯实则不知道多少阶的梯子,到达了大光明寺门前,这差不多代表着他已经完成了这项挑战,后面的事情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小和尚看着成功登顶的上官逸,这一夜到现在,已经正午了,他和那个人一样都未进水米,他支撑到现在反而有一股气势如虹的感觉,根本不打算停止,要一直走入大光明寺的大殿,跪在那里向佛祖祷告才算是结束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强?
小和尚心里升起一阵挫败感,虽然这个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真打起来的话,小和尚未必就会输给上官逸,但是在小和尚眼里,上官逸就是比他强,因为上官逸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小和尚就是这么的死板,不笨,但是就是认死理,不知道变通。
“师父。”小和尚呼唤他的师父。
“嗯?”老和尚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我要变强,我要修炼《大光明经》!”小和尚坚定的说,他输了,但是不会一直输,他也要变强,变得和他,和那个女孩一样走在别人前面。
“好。”他师父有点欣慰的笑了笑,他的徒弟自然是有资格尝试修炼《大光明经》的。只不过作为镇寺之宝,连尝试修炼《大光明经》的人未来都会是大光明寺的关键人物,小和尚不想背负这么重的东西,所以他以前拒绝了师父给的机会,他只想好好的陪在师父身边,这就够了。但是,他也想让师父为他骄傲自豪,让别人都佩服师父眼光毒辣,能收到他这样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