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忍说下去,仿佛能看到雪凌残败的人生。
“古话说,一子错,满盘皆落索,雪凌的一辈子就毁在这个畜生手里了。”
我拉了她往更里间走去急切的说道:“生气归生气,你也不能口无遮拦,隔墙有耳,你若是再出什么意外,叫雪凌如何是好,暂且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先好好保住胎儿,也许年岁大了,会有些收敛,来日看在孩子份上,怎么也不至于太过凄苦。”
话虽这么说,我知道我们到底是放不下心来,秋风带着落叶迎来早冬,骤降的温度在几场小雨之后越发萧瑟寒冷偿。
红楼女子当夜便进了行宫,封了俪姬,雪娃的愤恨溢于言表,我时刻留意她,深怕她有什么行差踏错。
又是几日的路程,雪凌身子孱弱加之越往北地气温越低,人马走走停停明显比先时速度迟缓。
刚进到行宫,我正坐在床榻上整理行装,雪娃猛地推门闯进,吓得我一惊忙放下手上忙碌上前一步试探询问:“你不是去看雪凌,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她的身子怎样?前儿个落棉姐让我给她炖的极品血燕她可有吃了?”
“还能怎样,终日恹恹的,血燕倒是吃了,好在她十分紧张肚子里的孩子,大概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那个俪姬有事没事都去雪凌那转悠,看着就碍眼,这不,雪凌怕我来气遣我回来。”
她忽的想起什么:“对了,忻南王派屈高过来传信,让你去行宫门口见他,一时生气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听后我又回到床榻前低头整理行装:“我不想去……”
“快去吧,忻南王的性子,见不到你的人他能闯到咱们这也说不定,到那时必又一番血雨腥风的,你不怕我都怕了。”
听她如此说,我也知躲不过去,只得住了手,不甘愿的挪着脚步,远远便见他一身银黑色长衫,领口和袖口处金丝线织就的包边。
见我行的缓慢上前一步拉我便走。
“王爷非得如此难为奴婢吗?”他见我不悦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不同于王爷,可以随性而为,可奴婢只要一点的行差踏错就要遭受宫规处置,奴婢不求王爷能体谅,最起码也要顾虑一二。”
他怔怔的看着我,有些气恼:“刚刚旎鸢已代本王和太子妃告假,说她前日见你腰间香囊精致,今日烦你去教,本王当然知道你的身不由己,怎肯为你多添事端。”
看着他失望的表情,我又不便再多与他争执,率先走出大门,他不再言语。
“虽是王爷顾虑周全,毕竟是谎话,行宫之小,总会让人撞破,再者,王爷求馨妃之时,可有想过她的不甘难耐,总之王爷这么做实为欠妥。”
他将手背在身后,脸上一片萧索:“本王与旎鸢之间的千丝万缕不是你能想象的,之所以能这么做必定有我的原因,可能是本王太过心急了。”
两人的沉默让气氛变得诡异窒闷,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城较之前的所到城镇略显贫困,街道寂静,只有偶尔几处草房冒出的阵阵炊烟。
“王爷要带奴婢去哪?”
他缓缓启口,声音也不似最初的兴致昂扬:“阾水县最为著名的就是这里的温泉,但由于路远偏僻,行人大抵不至,才使得这个有名的县城生活惨淡,百姓困苦,据说这里的温泉水吸天地之灵气,揽万物之精华,尤其对你的寒症大有进益,本王早就听闻此处,今日好容易抵达才兴致勃勃的拉你前来。”
原来他到底还是为了我着想,我的不问青红皂白又一次让我心觉愧疚,我低了头小声说了句抱歉,他无谓的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虽是传言,不妨一试,缓解缓解疲劳也是好的。”
他带我走进一家客栈,招来店中侍女:“本王包下一个小汤泉,你且慢慢享用,不必心急,这家客栈除了燕妮池还有同样美名远播的阾水小吃,本王就在二楼等你。”
说完撩开衣摆随着伙计走向二楼,我在女侍的引领下走过一条逶迤细长的小道被带至一处群山环抱,巨石峥嵘的泉水处,白雾袅袅,青烟悠悠,温热的汤水诱惑着我迫不及待的进入。
虽然此时已是霜结冰冻,泉边树枝高处结成的霜花滴滴化为珠粒落入泉水中,清脆的声音甚是好听。
嶙峋的岩石上奔涌的泉水击打背部,我惬意的合上眼享受难得的舒适,疲劳尽散,热气钻进身体各处,有微微的细痒。
最后恋恋不舍的踏出温泉,脸庞被热气烘蒸的粉嫩,经久不去。
上了二楼便见易千绝独自喝着茶水,楼上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说着闲话,见我走来,他微微笑着。
“让王爷久等了,王爷怎么不去一泡。”
他示意我坐下转头对店小二说道:“上菜吧,酒温了再来。”
“如何?”
我有些口干喝了一杯茶:“做了一次神仙。”
“灏陵也有温泉却不似此处浑成天然,以你的身份即便处处都是也不可此般尽兴。”
我再饮一杯茶:“物以稀为贵,好的东西时时享用也就不觉得新奇可贵,一日的偷得浮生足以铭记许久。”
他动情的望着我:“看来本王不枉带你走这一趟,不然如何得见‘温泉水滑洗凝脂’又怎能真切的体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本就潮红的双颊被他一说更是无地自容,因为诗的后两句‘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着实令人无所适从,尴尬万分。
见我红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便不再取笑,适时小二也端上来酒菜,在泉水里泡的久了,此时已是饥肠辘辘。
果不其然这阾水的小吃却如他形容的一般可口,身体轻松心情愉悦,食欲自然大好,他含着笑不停的为我夹菜。
“王爷的伤如何了?如果草药用完了叫屈高知会奴婢一声。”
“已无大碍,你一再的提醒是想本王报~恩吗?本王的小心思都快用尽了。”
他不抬眼的说笑,我情不自禁的抿嘴,轻松愉快的气氛被突来的声音打破:“忻南王还真是好兴致,果然对玄非鱼用情至深时刻都要相见,看来玄非鱼对忻南王也是情有独钟,屡次冒着宫规惩处也要私下相会。”
易千绝背对着他们,没去回头已冷了双眼,银筷‘噔’的一声撂在桌子上,南宫彧的眼底像结了厚重的冰棱,握着承安的手也不自觉的缩紧。
“本王行事向来正大光明,也无需向他人多做解释,玄非鱼也并非藐视宫规,因本王的馨妃有求于她,便以此聊表心意。”
我的头发尚湿,只是简简单单束在脑后,脸上还有尚未退却的红潮,此番情景不得不让人多有怀疑,我只能低着头不语站立。
“本宫不多做打扰,忻南王自便。”
说完拥着承安走远,我有一时的慌乱,战战兢兢的落座。
“别担心,带你出来之时本王已想好万全之策,本王再也不会任你被人欺凌,只是有些扫兴罢了。”
他喝了一巡酒,有青衣暗侍在他耳边低语一番,只见他攒了眉头,青筋曝露,怒火中烧。
他二话不说携我下楼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行远他的手都不曾松开。
“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关于奴婢的?”
他抬眼对上我双眸,有片刻的缓和:“是出了点事,并非与你有关,但是还要再次得你襄助。”
就连他负伤都不曾有过此般谨慎波动,我的心逐渐下沉,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又是什么。
易千绝拉着我带着一身怒气踹开寝殿的大门,婢女乌压压跪了一地。
馨妃一身桃红寝衣,酥胸微露,旖旎春光乍现,醉颜更添妩媚,手腕处一道雪白帛布已是血迹斑斑。
“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婢女在他盛怒之下仓惶逃窜,馨妃见状大笑,跌跌撞撞看见易千绝身后的我,眯着醉眼:“王爷盛怒是怪臣妾扰了王爷的好事吗?”
易千绝上前将她手中的酒盏摔至地上,青铜的酒盏扑扑楞楞来回数转,闷烈撞击的声响惊得人一阵心慌。
易千绝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雷霆勃然的一字字问道:“这就是你当初答应本王的相安无事吗?”
馨妃依旧笑意不止:“王爷是厌烦了吗?此时已等不及纳新人入宫,遣散旧人了?”
易千绝一手将她甩倒在地,然后缓缓的蹲在她身侧:“如果没有当初你的许诺本王怎会娶你,如果你仍是执迷不悟,本王也不介意赐你一纸休书。”
忽见馨妃隐掉笑意,双眸含怨掉转头看着易千绝:“那晚的肌肤之亲王爷也要不作数了吗?臣妾可忘不了当时的缠绵悱恻,还是王爷放不下过往的情痴哀怨?玄非鱼她只不过是个影子,是你对似雪姐姐愧疚羞惭空拟的影子而已。”
说着她又自顾自的笑起来,高高的隆起因她的笑声起伏跌宕,此等让人脸红尴尬的话语让我无所适从。
尤其最后一句让我甚感疑惑,易千绝朝我的方向余光轻扫,更为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