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轿子,裴寂仔仔细细的瞧着魏云珠手腕上的淤青:“郡主,还疼吗?”
魏云珠抬眼看向男人,他眉眼十分英俊,有时候自己会产生一种,他也不错的念头。
“不疼。”
裴寂只觉得,小姑娘这声音乖巧的让人心疼,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接着,他自衣袖里掏出了个发钗,亲自为她带上:“以后不许把我送你的东西给别人。”
魏云珠似乎微愣,良久。
“首辅大人,今日多谢你。”
裴寂从不敢想,他同郡主也会有这么温情的时刻,突然就笑了,眼底皆是满足,像个开心的孩童。
“郡主,你永远不必对我言谢,我一直心甘情愿。”
良久,魏云珠想到他消失的五日,斟酌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道:“那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裴寂听到这话,显得有些吃惊:“郡主,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我只是反思了几日……”
其实魏云珠还有话想问,关于他到底会不会断……,可是她不敢。
等回到府上,裴寂见魏云珠的房间竟然连炭火都没升,而且冷若冰窖。
他冲着一通下人大发雷霆后,便执意要亲自帮她擦药。
他捧着她的手,正轻揉的吹着气,可李义却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大人,刑部的人说要请您去一趟!”
裴寂眼神一凛:“那些人在哪?”
李义便道:“就在门口了,刚刚还要闯进来,奴才硬是给拦住了。”
裴寂似乎是沉思了一阵,他对着魏云珠扬起笑意:“郡主,我先出去看看。”
李义办事一向严谨,他能这样,足以说明失态的严重,魏云珠下意识也随着裴寂起身,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寂似乎僵了僵,渐渐转过了身子。
魏云珠眼底,第一次闪烁了担忧,一双眸子似盛了万千星辰,嘴唇微张:“首辅大人,你……”
裴寂眉眼含笑,一手轻轻抚上她的青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郡主,我很快回来。”
魏云珠点了点头,她看着裴寂离去的背影,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心里莫名的情愫。
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裴寂被刑部羁押的消息,魏云珠有些慌乱。
他为什么会被刑部的人带走?是因为帮爹娘重新立了牌位,还是因为顾夫人……
**
顾府。
顾太傅听到顾夫人被裴寂的人抓进了保宫狱,被气的差点儿晕过去。
顾延翊更是气的牙痒痒:“父亲,儿子现在就去救母亲出来。”
顾太傅顺过了气,摆了摆手:“翊儿,此事不可鲁莽,裴寂这次给你母亲按上了个不敬先皇的罪名,是蓄谋已久,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
顾延翊救母心切:“可是……”
顾太傅只是沉着气道:“我已经命刑部的人去了,这次,我绝不会叫他轻易脱身!”
第二日寅时,太极殿外的玉阶上,候着上朝的百官,都在窃窃私语讨论昨晚之事。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今日是要来上朝的。”
“听说昨日刑部本来都要定罪了,可却临时反水翻供,反咬了顾家一口。”
“真玄乎。”
……
等进了殿内,百官沉默,这首辅大人,黄大人,顾侍郎齐上阵,今日朝堂上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裴寂上前一步,率先开口:“皇后娘娘,微臣有话陈奏。”
得到皇后准许后,裴寂略有些凝重的开了口:“这几日,微臣到户部去清理国库存银,和灾区临近数州的拨款情况了。”
这个月,南部遭了水患,情况危急。
魏云清便道:“那首辅大人清查的结果如何?”
裴寂厉声道:“据微臣所查,户部如今已经是无款可拨。”
“现在户部能拨出的库银,已不足百万两,赈灾修堤,捉襟肘见,缺银数目远远在两百万两以上。”
紧接着,他将手里的清单呈上:“请皇后娘娘查看清单。”
魏云清看过清单后,心里也是大惊,国库竟然已经亏空到了如此的程度!
裴寂再次发声:“灾情当前,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库里用来救命的银子,竟然都被长安城里的官儿借的一干二净!”
这话一出,有些官员就开始惴惴不安了,毕竟,如今在国库里借债,是世家门阀的风气,根本是有借无还。
裴寂微微侧身,目光盯住了黄庐:“据那些债务条子,黄大人可是首当其冲。”
黄庐额头上频出冷汗,借款的事他的确抵赖不了,只能扯些别的:“皇后娘娘,户部是顾太傅奉旨监管,裴大人这是越俎代庖!”
裴寂眼神一凛:“监管户部的哪个不是朝廷重臣,试问哪个又有所作为了?”
“事关军政民务,你还在什么越俎代庖?你可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如此灾患,是为人事不修,你我同为大周子民,这水今天淹的是百姓,若尔等纵容人事,明天,淹的就是长安城。”
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叫群臣都默不作声,连黄庐都难于言表。
一直监管户部的顾太傅即刻跪下:“微臣有亏职守,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作为户部侍郎的顾延翊也立刻跪下:“微臣有罪。”
这样,直接跪倒了一大片,谁也没想到,裴寂会突然插手此事。
这样一闹,裴寂算是把刺杀朝廷命官那事给翻篇了,可众臣都觉得,黄庐那老狐狸,若是真的说话算话,辞了官,倒也不会如现在这样麻烦了。
下了朝,等裴寂忙完,已经接近黄昏了。
他瞧了瞧天色,即刻起身:“李义,随我去永安巷。”
可是上了轿子临出门,李义又来禀告:“大人,保宫狱的顾文合大人,给您送来了东西,您看看,收不收?”
顾文合,顾延翊的二叔,看来是要保顾夫人。
裴寂眉梢带着随意:“收。”
到嘴的肥肉,他能有不吃的道理?毕竟,他不收,也自会有别人收,肥水流了外人田那岂不可惜。
裴府外宅。
已经三更天,府里静悄悄的,唯有魏云珠房里,还点着灯。
她手抵着下巴,撑在桌子上愣神,“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她。
裴寂手里提着一盒东西,瞧着眼前的小姑娘,忽而想起他昨日临走前说的那句——
我很快回来。
眼角眉梢便含了笑意:“郡主可是在等微臣?”
魏云珠有些窘迫,脸颊微微发红,自然是不肯承认:“我就要歇下了。”
裴寂缓步靠近她:“念霜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尝尝这个。”
等魏云珠发觉那是栗子糕时,她忽而笑了,清眸流盼,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像绽开的芙蕖,看的裴寂愣了一瞬。
她捻了块糕点,规规矩矩的尝了一口。
“珠珠。”
男人的声音莫名沙哑,魏云珠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她娇嫩欲滴的唇畔边,还沾着糕点渣,昏黄的烛光下,透着娇艳诱人。
裴寂喉结滚动,伸手便用指腹捻了去,送入了自己嘴里,真甜……
魏云珠始料不及,手里的糕点骤然滚落。
她正不知所错,腰间一紧,已经被拽进一个炙热的怀抱。
男人抵着她腰窝的手掌温度滚烫,叫她有些不敢乱动,耳边又传来他带着轻笑的调子:“多吃点,才能长大……”
这话一出,魏云珠立刻羞的不行,她忽而想起他曾在床榻上说过的混账话。
不要脸皮的登徒子!
两人凑的极近,呼吸间,小郡主身上的海棠花香,于裴寂而言,是这世上最能叫他难以把持的良药。
他眼眸盯上了那指如削葱根的纤纤玉手,刚刚还捻着栗子糕,想来一定很美味。
捧起那小巧的手掌,手背,指尖,事无巨细的品尝,企图全然……
魏云珠吓得抽手而去,尾音发颤:“首辅大人……”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发出如此娇媚的调子,便赶紧止了声。
在慌乱期间,逃离了男人的禁锢,脊背崩的很直,不敢在侧身去看那到炙热的目光。
裴寂手撑在桌案上,歪头瞧着紧张的少女,声音撩拨又沙哑:“过来。”
魏云珠呼吸不匀,祭天大典越来越近了,她不能在惹怒这个男人。
便侧过身子,缓慢的靠近他,男人瞧见她主动,眸子愈发幽暗,里面被点了一簇火。
魏云珠刚触碰到男人的衣袖,就被猛的一拉,整个人被带了进去,手正巧抵在他紧实的腰腹。
瞧着少女逐渐变红的耳廓,裴寂轻笑一声:“这处只有珠珠最熟悉,怎么还害羞了?”
这话叫魏云珠羞的立刻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了男人的胸膛,不肯再出来。
可她手边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微证,下意识底下了头。
耳边传来男人引诱的调子:“把它取下来。”
魏云珠顺手摘下那玉佩,正瞧着,男人又道:“还记得它吗?”
魏云珠抬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裴寂眼里莫名有了一丝落寞:“郡主永远不会记得我。”
他的思绪,飘到了顺德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