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首辅大人吐血了!而且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像是将死之人。
众人慌张上前,刚刚还犹如厉鬼般强硬的男人,怎么顷刻间就如此虚弱了?
石头刻成的墩子上,裴寂坐在那儿,双手抵在石桌上,垂着头,身子佝偻在黑暗中,叫所有人都退下了。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李义,把那肉汤装起来,还有那些吃过肉的尸体,都带回去。”
等一切准备就绪,李义小心翼翼靠近那男人,有些不忍开口:“大人,在山洞那边,发现了姑……发现了女人的手。”
果然,裴寂听后骤然间僵住了背脊,他慌张起身,就要往那处去。
李义本欲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山洞角落,一只属于女人的纤细胳膊被胡乱扔在地上,上面的衣衫,他熟悉极了。
是自己上个月在凌衣阁亲自去定下的。
可当他的眼神迫不得已聚焦在,那裸露在外的手掌时,涣散渐渐回笼,恢复了亮色。
却也越来越发冷,他下意识伸出胳膊,轻轻握了握那手,嘴角却露出一抹发狠地笑。
好个顾延翊,竟然敢算计自己!
这不是郡主的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郡主身上的每一处了,就算是一根头发丝儿,也足以叫他认出。
莫名松了口气。
他一口吐掉嘴里的余血,回过身:“众人随我去另一个方向搜查!”
西麓临近下山口地带。
魏云珠正躲在一个大石头后方,两个时辰前,发现大慈恩寺着火后,她就担心到了极点。
最终还选择回来,她要摸清阿姐和岩儿如今的情况,那大火是裴寂放的,代表他根本没死。
那个疯子,他会做出什么事,魏云珠根本不敢想象!
可是刚下山,就遇到了越王亲兵,马车夫也和自己走散了,她只能暂时躲在这里,等天色暗一点再出发。
她身上穿着粗布衣,布料发硬,浑身微微发痒,可寒风刺骨,她不得已裹紧衣襟,还是止不住打颤。
天已经擦擦黑了,是时候了,她必须离开这里,否则迟早会被发现。
不远处排查的哨兵走过,魏云珠探出脑袋便朝着山下跑去。
天色越来越黑了,四周的林子里狼嚎阵阵,还有不知名的各种沙沙声,任何的风吹草动被无限放大。
瘦弱的少女,快步跑在山间的树林里,她踉踉跄跄,一看就是磕不得碰不得的菟丝花,可此刻却莫名生出一丝倨傲的倔强。
魏云珠不安到了极点,心跳的极快,那细细密密的担忧,如藤条般爬满了她全身。
可她连方向都辨认不清,只能昏昏沉沉,不住的向前跑,根本不敢回头。
终于,在一处开阔地,她看到了山下大慈恩寺的轮廓,那里灯火通明,无数的官兵在忙忙碌碌着。
被大火晒过的痕迹,灼伤了魏云珠的眼。
她的心猛的揪紧,阿姐,阿姐,你可还好……
突然,有火把朝着她靠近,士兵的厉声呵斥划破了天际。
“谁!谁在那里!”
魏云珠惶然回头,那火把晃的她心惊,立刻朝着另一边的树林跑去!
可是追兵越来越多,她越跑,他们就越是穷追不舍,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不断的在袭击她的心里防线。
等他被一个健硕的身影笼罩,那手提着自己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儿上了马背。
她趴在马背上,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而且生出了恶心欲呕的感觉。
终于,她像个破败的娃娃似的,被重重扔了下来。
“王爷,抓到一个硬闯军营的民妇,不知是不是奸细。”
懒散坐在梨花木交椅上的男人,轻轻瞌着眼,听到这话,缓缓直起身子,瞧了一眼地上呼吸都弱弱的女子。
“抬起头来。”
魏云珠认识这人,他就是越王!
大周王室最忌惮的王爷,真正的乱臣贼子!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虚虚的撑起身子,缓缓的抬起了头。
越王饶有趣味的瞧着。
可……这小东西,长得有点别致?
此女子脸上白的简直像鬼,人死三天都不会这么白,还有她那扭曲的眉毛,和面颊上大胆的胭脂……
越王下意识皱了皱眉。
的确,魏云珠在出逃的路上,给自己脸上抹了厚厚的铅粉,以胭脂遮盖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越王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下,恢复了厉声:“是谁派你来的?”
“没……没有人。”因为紧张,导致魏云珠的声线和过往极为不同。
“你很怕我?”察觉到女子声音里的颤抖,越王反问着。
魏云珠立刻道:“您是王爷,民妇敬畏您是应该的。”
越王没心思再同她废话,渐渐拔起了剑,他一向宁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漏杀一个。
突然,远方出现大批火把,众多金吾卫快步而来,四周的越王亲兵皆拔剑警戒。
“越王殿下,别来无恙。”
裴寂嘴角噙着笑,信步而来。
越王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听闻首辅大人今日大动干戈,就差把长安城翻个底儿朝天了。”
这间,裴寂已经走近魏云珠,他居高临下的瞧着地上的少女,声音不辩喜怒:“府里的外室不听话,喜欢乱跑,可是冲撞到殿下了,本官这便将人带回去,好好惩罚。”
惩罚二字,被他咬的极重,魏云珠下意识一颤,求生意识叫她爬起来就要向前跑。
可裴寂却像拎小鸡似的,一把拽过她,将人钳制在怀里,以眼神警告她。
魏云珠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这男人一个眼神,她立刻被吓得腿软。
“首辅大人,你又欠本王一个人情了。”越王好整以暇的瞧着面前的二人,戏虐似的开了口。
魏云珠倒是微微一愣,人情?
这二人如今不是水火不相容吗?越王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但裴寂没有搭理他,脸冷的厉害,他紧紧拽着魏云珠的胳膊,转身就走。
只留下了一句:“人,本官就先带走了,告辞。”
魏云珠胳膊被拽的生疼,可男人对她的挣扎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她以为裴寂如此说话,越王会发火,可身后却平静的异常。
真是奇怪极了。
不过,整个大周,敢这么和越王说话的,只有裴寂一人,有这个资格的,也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