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宋元几句话落下,让原本嚣张跋扈的张春兰瞬间收起了刚刚的气势,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来的路。
她刚刚说,她报警了。
张春兰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油漆桶,又掀起眼皮看站在身旁的赵宋元。
赵宋元的手搭在李子的肩膀上,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她刚刚的话而受到影响,反而异常的相信阮明辉和李子之间的关系。
自从嫁给阮敬之后,李子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被人信任和关爱的感受了。
她看着身旁的赵宋元,鼻头突然一酸,原本忐不安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街上的邻居对依旧站在一旁,对他们一家人指指点点。
可能是感受到了家里的人在受欺负,阮明辉怀里的阮炽突然哭了起来。
阮明辉低头哄着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下去,一抬头便听到了赵宋元对李子还有张春兰说的那些话。
他抱着孩子走到张春兰的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口说道:“这么多年你对我做的事情,我一件都没有告诉过我的父亲。”
张春兰闻声愣了下。
怎么可能没有告诉他的父亲。
如果他没有说,那那年阮父为什么要跟他吵架,又为何要将他送到他的外婆家,还说家里所有的东西他都会留给阮明辉,她和阮敬一分钱都得不到。
张春兰跟他结婚多少年,便虐待了阮明辉多少年。
她掩饰的那么好,阮父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有哪个嘴碎的家伙说了出去。
思考间,阮明辉又说:“那些事我当时没说,以后也不会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张春兰仰头看他。
“那些家产我一点都不会要,我也不缺他的那点家产,我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该是阮敬的东西,我一分都不会抢。”
“我是受了李子的一点帮助,但我们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也永远都不会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些年,我以为只要我不出现在你的身旁,你对我的偏见会渐渐减少。可没想到我还是错了,你对我的恨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减少。”
除非你根本没有生过阮敬。
张春兰没想到李子最后还是和阮敬离婚了。
即便阮敬说了那么多他不会和阮敬争夺家产的事情,但她还是不信。
他给阮父生了长孙,他们就有获得一份家产的权利,他们得了家产,她和阮敬便只有喝西北风的份儿。
因为阮敬说了那些话,张春兰直接跟周围的人借了纸和笔,甚至找了一个中间人来看他们之间签订合约。
阮明辉放弃了继承该属于他的那一份家产。
签订合约后,才换来了难得的平静生活。
张春兰不在来找他的麻烦,李子也成功和阮敬离婚,随后改了名字。
李子总觉得因为她的事情而对阮明辉一家人有愧,尤其是对所有姓阮的无辜人群。
他们李家的门店几乎霸占了汪水镇所有的市场,也正是因为李子被阮敬家暴过的原因,所有厂子里姓阮的基本上都被解雇了,陷入了只有阮姓的经济危机。
其中便有阮明辉,而阮明辉也是那一群人当中最严重的那一个。
因为他是阮敬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正因为这个身份,所有的人都怀疑他的身体里流着暴力的血,不敢用他。
阮明辉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碰壁以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抓狂,只有是有些沉默和丧气,也并没有因为那些人不用他而产生要去做犯法的事情的想法。
他是个善良的人,可善良的人却总是被人欺负。
听到广播后的阮元一整天都特别的担心家里的店面,尤其是担心那些油漆被泼到阮明辉和赵宋元的身上。
那东西挺不好擦的,他昨天都擦破皮了也只擦了一点点。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掌结的痂,长长的眼睫垂下,眼神划过一丝的担忧。
赚钱。
他要赚好多好多钱,他要带着阮明辉和赵宋元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城市。
在阮元的印象里,阮明辉和赵宋元几乎每天都过的非常的辛苦,尤其是阮明辉。
…
六年后。
阮元考上了星海市一中,他的父母将原本的房子卖掉,搬到了市里,就为了让他上下学方便一些。
市里的生活比小城市要好许多,他过的日子也渐渐的比以前要舒适。
阮明辉将原本开在汪水镇的婴幼儿店也搬到了市里,这些年的婴幼儿用品卖的不错,他们家里也渐渐的从贫穷走向偏小康的生活。
日子没有以前那么苦了,但他们还是和以往一样的节俭。
小时候的阮元暗暗下定决心早些赚钱,好好学习。可他爱玩的性子怎么都改不了,甚至玩的比以前玩的还野。
小时候的阮元总是爱趁着赵宋元睡着的时候瞎跑,后来跑到了人贩子窝里,给赵宋元吓得不轻。
她一直认为他们家阮元挺懂事的,没想到他竟然能做出这么让他担心的事情,尤其是一个人往人贩子的窝里跑。
他胆子大没事,可她胆子小,她害怕他出事。
所以那次她拿着家里的扫把打了阮元一顿。
也正是以为有了第一次打,后来的打也就顺手了许多,几乎他只要他一犯错误,她就会训斥他,偶尔会拧他的耳朵,再后来就成了习惯。
好在他的学习成绩不错,赵宋元不用特别的担心,每次开家长会她都是优秀学生代表。
因为阮元考上了星海市一中,赵宋元给了阮元一百块钱奖励。
阮明辉也偷偷给他塞了两百块钱。
就连他那个只有六岁的妹妹也偷偷的从她的小存钱罐里掏了一张红色的钞票。
那一段时间是阮元钱最多的时候了。
他拿着那些钱给自己做了一笔小投资去网吧充值游戏账号,顺便给自己添加了一笔新的游戏装备。
阮元是个资深的游戏迷,技术也不错,有时候还帮人做做代练赚一笔闲钱花花。
虽然他会在游戏上充值,但充值的并不多,毕竟他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他那老母亲让他拿着钱开学买书怎么办。
现实也确实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赵宋元真的让他拿着她给的那一笔钱去买书,甚至还不打算给他饭费。
好在阮元做代练的时候赚了一小笔钱,要不然他在学校里还真是活不下去。
即便是在学校里,他也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兼职。
偶尔上到不怎么重要的课。
嗯,比如那种看一眼就会的课的时候,他就会偷偷溜出去上网,进行他的兼职。
直到高一那年来了一个转校生。
转校生长的很漂亮,皮肤白静,大大的桃花眼,腿又细又长,身上穿的是一条裙子,具体什么颜色他忘记了,只记得非常的漂亮,而且很贵。
刚开始他是不愿意去接这个学生的,可看到她的名字还有生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天的生日。
看到这里,他觉得去接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抬手挠了挠后脖颈,想了会儿,去就去接了。
当时的他怕小姑娘无聊,所以一直给小姑娘找话题,没找到还把她给问烦了。
小姑娘气呼呼的时候会鼓起腮帮子,鼓起来后的模样像嘴巴里塞了两个大大的汤圆。
看着这样的他,他小声的嘟囔了一下“汤圆”那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的宋宵仰头看他,表情明显的愣住,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怎么知道我小名。”
阮元听着她说的话,很低的笑了声,托着腔调,像是没想到这是她小名一样。
他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你小名啊。”
宋宵:“……”
过了一会儿又说:“怪不得长的那么像汤圆。”
宋宵:“……”
草。
这家伙说她长的像汤圆,那不就是在说她胖吗?这家伙怎么能说她胖呢?
宋宵忽然拧起眉头,不敢相信的将原本放在抽屉里的镜子掏了出来,打开照了照自己并没有什么肉的脸。
“也没肉啊。”她小声嘟囔,“怎么会像汤圆呢。”
真可爱。
阮元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头,仰头靠在了椅背上,顺手将放在抽屉里的记事本拿了出来。
记事本上记的东西还挺多的,每一个都写了日期。
不过并不是记录他每天做了什么的那种日记本,反而是他的一些未来规划。
宋宵转到星海市一中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说话最多的便是她这个同桌阮元,随后便是后桌施白水还有他的同桌从欢。
从欢很安静,不怎么说话,无论自习还是上课都捧着一本言情小说在那里看。
而施白水就更不一样了,无论自习还是上课一直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只有下课的时候才会炸呼。
至于同桌阮元。
也挺特别的。
上课的时候倒是认真听讲了,就是自习的时候不是拿着小说看就是摆弄他那个记事本。
跟阮元相处了一个星期。
宋宵总结了阮元这人几个特点。
一是不要脸。
二是特别不要脸。
三是不要脸的像个花孔雀,看到母的就会开屏,对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天天在那儿发情散发魅力。
宋宵偶尔瞥到过一眼阮元的记事本。
她这人没有那种偷窥别人记事本的习惯,但她那天就是瞥到了。
他在她的记事本上看到一个人名。
时间是9月8日留的。
上面写着。
10月31日。
记得攒钱买一捧花,去看她。
然后翻了一页。
后面写的什么
宋宵没有看到,也没打算去翻过去看。
她转身回到座位坐下,没一会儿阮元就从外面走了回来。
阮元坐下后拿出放在抽屉里的卫生纸,撕开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随后扔到了绑在课桌腿边的垃圾袋里。
他并没有将桌上的东西合上,而是往后翻了一页。
看到他翻页,宋宵下意识的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记得送给李希”这几个字。
阮元又低头从抽屉里拿了支笔,然后俯身在桌子上写了一些字。
宋宵看到“李希”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星海市高一是八月二十号开的学,她是八月二十七号转来的,而那天是九月八号。
她第一次见到阮元的时候觉得他还蛮帅气的,后来觉得阮元的话挺多的,然后觉得他跟所有的女孩子的关系都非常的好,就觉得他是一个很花心的渣男。
可没想到,她在这个很花心的渣男的本子上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用记事本记得非常的清楚,他要买花,送给那个叫李希的女孩。
阮元写完后,忽然想到自己不知道花店在哪儿,而且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怎么买花,更不会往那个地方去。
就想着找个女孩子问一问。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宵,想张口问问她哪里可以买到花,可忽然想到她是后来转过来的,跟他一比也许还没他了解星海,于是侧头问同样刚从外面回来还在擦汗的施白水。
施白水擦干额头的汗水,“学校东边的那条街上就有花店,你平日里不往那边走,可能并看不到。”
他回答完,忽然觉得不对劲,于是又问:“你怎么突然想到买花了?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
“不是”阮元说:“得去看一个人,你不清楚。”
施白水“呦”了一声,“谁能让你动这么大的干戈啊,还得买花去看。”
宋宵听到施白水将她想问的话给问了出来,原本垂着的眼睫突然抬了起来,用同样好奇的目光看他。
他们好像并不怎么熟悉,可他看到他要为别人的买花的时候,她就会不开心。
阮元抬手打了施白水的脑门一下,然后说:“别那么欠揍,我去看我一个阿姨。”
“卧槽,还是阿姨辈的。”施白水没想到阮元竟然有这个口味,“怎么是年轻的妹妹吸引不了你的兴趣了吗?”
说完,他看了一眼正盯着他们二人看的宋宵,抬手指着宋宵说道:“小元宵就挺漂亮的,你俩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不考虑考虑?”
同年同月同日生?
阮元从来没跟她说过,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你也是元宵节?”宋宵问。
阮元“嗯”了声,没有继续理会施白水那个八卦的问题,只觉得越说会越黑。
宋宵“哦”了一声,眼睫忽然垂下,没找到他们还有这种缘分。
她没有继续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的这个话题,然后又问,阮元刚刚那个问题,“你的阿姨怎么了?是住院了吗?为什么要买花去看她?”
三个问题抛出来,让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突然渲染了一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