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履正在思索之间,只听得一阵叮铃铛啷的声音传来。
“看!泰丁的商队来啦!”
百姓们热闹地围观过来。
玄履也循着声音,向那边望去。
几个衣着打扮甚是古怪的男子,腰间别着铜制弯刀,骑着玄履从未见过的动物,拉着几辆车,从街上走过。
那动物样子像马,头部却是白色的,身上长着老虎的斑纹,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红尾巴,鸣叫的声调低沉而悠长,如同唱着遥远的古老歌谣。
装饰华丽的毡车中,传来一阵欢快的鼓点声。
毡车行进到陶城的集市正中。
玄履心中好奇,也跟随着人流的脚步,前去驻足围观。
车上下来一名衣着光鲜的青年男子,双手欢快地击着鼍鼓,大声吆喝起来。
“来一来看一看了!神州各地的奇珍异宝,都在这儿了!”
那几名衣着古怪的男子似乎是这人的仆从,在集市上铺开长长的布毯,又从车上取下许多奇珍异宝,放置在布毯上。
玄履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货物,被晃得睁不开眼。
“盘虬苍劲的蛟龙角,火红炙热的凤凰胆,晶莹如雪的昆山玉,应有尽有啊……”
泰丁的脸上挂着欢快的神情,伴随着活泼的鼓点声,将集市的气氛感染得热烈起来。
“蛟龙角……凤凰胆……昆山玉……世上……真有这些东西吗?”
玄履忍不住问道。
泰丁狡黠一笑。
“你若认为它是真的,那它便是真的。你若认为它是假的,那它便是假的。”
这……说了等于没说……
玄履心中暗暗好笑,又指着那奇奇怪怪的坐骑,询问泰丁。
“你们骑的那动物……是什么?”
“你说这个?这是鹿蜀,生活在杻阳之山。”
“杻阳之山……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很远很远的一座山。唉,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叫泰丁?你是哪个方国的人?”
玄履忍不住和泰丁攀谈起来。
“哪个方国的人都不是。我不属于东南西北,也不属于上下左右。神州于我,不过是乏味之时的游荡之地而已。”
玄履愈发觉得这人神神叨叨,莫名其妙,决定不理会他,打算转身离去。
“诶……先别忙着走呀,我这儿这么多东西,不瞧瞧么?”
玄履摇了摇头。
“我还有要紧事要做,就不在这儿耽搁了。”
泰丁却一把将玄履的手拉住。
玄履心中一惊,慌忙将手抽出来。
泰丁突然一笑。
“不买就算了啊,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玄履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转身走了几步,玄履突然灵机一动,又拨开人群,返回到泰丁的摊位面前。
“你……你的商队,接下来要去哪里?”
“去哪儿?自然是一路向西,去西疆境了。”
“你……能带我去吗?”
“你?”
泰丁饶有趣味地上下打量着玄履。
“不好意思,我已经不缺仆从了。”
“我……我没说要做你的仆从。”
“那更不好意思了,我不喜欢男人。”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玄履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泰丁这才收起了那促狭的笑容。
“我带你去西疆境,你给我什么好处?”
“好处?”
“那是自然。我是个商人,商人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玄履摸出身上仅存的几个贝币。
“可是……我没什么钱……”
“那就没得商量了。”
泰丁摊开双手,无奈地耸耸肩。
玄履抿了抿嘴唇,眼中突然闪出坚定的光芒。
“你……把我当作货物好了!”
“什么?”
泰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要将货物送到西疆境去贩卖么?就当……就当把我卖到那里了,能卖多少钱,卖给谁,都由你说了算!”
玄履双眼直直地盯着泰丁。
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先离开陶城,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哈哈……哈哈……”
泰丁愣了一下,旋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自己卖掉自己的……”
泰丁突然对玄履产生了兴趣。
“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答应送你到西疆境,不过卖掉你的报酬,我可不会分给你的。”
泰丁命令仆从将摊位上的奇珍异宝收起来,便带着玄履上了车。
玄履跟着泰丁进入车厢中,发现里面比想象中更加宽敞。
车厢四壁装饰着织锦和宝珠,一股异域香料的味道淡淡扩散开来。
玄履看到车中放置着一块柔软的毛皮,只当那是坐垫等物,一屁股便坐了上去。
“呜喵!”
陡然一声怪叫,却将玄履吓了一跳。
一只长得像野猫一般的动物冲着玄履大叫起来,身上炸了毛。
虽说长得像猫,可这动物却只有一只眼睛,身后三条长尾高高地竖起。
玄履连连道歉。
“对不住,对不住,把你当坐垫了……”
泰丁却轻声一笑,将这动物搂在怀里。
“讙讙,别生气了。”
这名叫讙讙的动物,在泰丁的抚摸下,很快安静下来。
泰丁伸出手指,在讙讙的喉咙处逗弄了一下,又将它放在角落里。
车轮滚滚向前,总算是出了陶城的城门。
玄履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你……你这车中,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玄履看着在角落缩成一团,警惕地望着自己的讙讙,忍不住问道。
“活得久了嘛,自然什么稀奇的东西,都搜罗了一点儿。”
泰丁淡淡地说道。
玄履狐疑地打量着泰丁。
“看你的样子……也没比我大多少嘛……”
泰丁戏谑地一笑。
“小伙子……我还是你这么大时,神州这些方国,都还不存在呢。”
玄履只当泰丁又是在胡言乱语,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泰丁打听起玄履的消息来。
“我……我叫阿履。”
玄履故意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哦?看你这装扮,是后厦人?怎么想着要去西疆境?”
玄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陶城中那个酒鬼的衣服。
“我……我想去西疆境看看,就纯粹是……好奇而已。”
玄履编了个拙劣的借口。
“哦?是么?”
泰丁有些半信半疑。
缩在角落的讙讙突然冲到玄履的怀里。
玄履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凭讙讙缩在自己怀里。
片刻之后,讙讙又跳到泰丁的膝盖上,轻捷地跃上了他的肩头,又将头凑到了他耳朵边。
泰丁像是在凝神听着什么,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朝着玄履扬起一抹颇具深意的笑。
“讙讙告诉我,你在撒谎。”
玄履心中一惊,脸上却仍是面不改色。
“哦?难道你这动物,还能听出别人的心声不成?”
泰丁只是望着玄履,笑而不语。
“那……你告诉我,你的讙讙,跟你说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玄履装着若无其事地说道。
“没什么……有的事情,说破就不好玩了。”
泰丁故作神秘地说着。
“对了,你想知道,这讙讙是怎么来的么?”
“怎么来的?”
“是我……将仇人的魂魄,封印在了这个动物的躯体里,所以,它才能听见别人心里的声音……”
玄履心中一惊,警惕地看着泰丁。
“哈哈,骗你的!”
泰丁捧腹大笑。
“你还真信……”
“你……真无聊……”
玄履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泰丁,无奈地摇了摇头。
车队徐徐向前行进。
玄履心中,怀揣着对未来的莫名担忧,就这样,一路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