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风，呼呼吹着，将脸刮得生疼。
空旷的山谷中，回荡着盗骊飒沓的马蹄声。
不知是哪种野兽尖细而悠长的鸣叫声，从远处时不时地传来。乍一听，如同老妇人捏着嗓子，哭泣哀嚎。
玄履听着那声音，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山谷中灌木低矮稀疏，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泥土的味道。
“吁！”
玄履动了动鼻子，陡然勒紧了缰绳。
似乎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
玄履跳下马来，依稀凭借着微暗的月光，凝神细看。
面前果然有一行斑斑血迹，延伸向远方。
那是……阿莘的血么？
玄履心中一紧，便将盗骊拴在一棵矮树上，提起分水槊，沿着血迹延伸的方向，向前走去。
远处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动静。
玄履又向前走了一截，赫然见到地上躺着几只动物的尸体。
那几只动物长得好似狼一样，体型却要小一些，又有着狐狸一样的尖嘴巴，正是西疆境内的狐狼。
难道……刚刚那些血迹，是这些狐狼的？
这些狐狼的脖颈处都有着利齿牙印，被生生咬出一个窟窿，往外涌动的血液已经干涸。
玄履伸出手，摸了摸狐狼的尸体。
温温热热，还没完全僵硬，应该是刚死没有多久。
可是血迹并没有就此终止。
玄履心中一阵不安，又赶紧向前走去。
越往前面走，血迹越多了。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着，留下了一道宽大的血印。
“不……不会吧……”
玄履努力压制着心中不安的预感。
那宽大的血印，直直通往前面一处洞窟。
洞窟旁边，似乎零星地分布着几棵树冠茂密的大树。
洞窟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动物啃咬的声音。
“不……不会是阿莘……被……”
玄履艰难地吞了他唾沫，强行稳定了心神，悄悄走到洞窟边缘。
一阵冷风吹过，浓烈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洞窟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埋首津津有味地啃噬着什么。
在微暗月光的照耀下，玄履依稀看到，洞窟里面，有些衣服碎片。
那衣服碎片，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
玄履思忖片刻，随后猛地一个激灵。
那……正是自己拿给阿莘，让她换上的衣服。
一刹那间，玄履仿佛被人抽走了所有的情绪，脑子里一片空白。
身体却不知作何反应，只是木然地上前跑动着。
“呀！”
玄履自己都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等到自己再次反应过来时，已经提起分水槊冲到了那黑影面前。
“吼！”
面前那黑影蓦然回过头来，冲着玄履龇起牙，嗓子里发出咆哮。
那野兽长得像一只巨大的野猪，身上长满了鬃毛，两只锐利的长长獠牙向外突兀地翻着。脚上却长着鹰爪一般的四足，如钩子一般牢牢抓住地面。
那鲜血顺着野兽的利齿，不断流淌下来。
玄履提起分水槊，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斩去。
那野兽也吃了一惊，一个猛扑过来，却被玄履躲过，就势又对准怪兽的后背刺去。
“吼！”
野兽血淋淋的尾巴被玄履斩下，吃痛得惊呼一声，又转头朝着玄履扑过来。
玄履身子一缩，手中分水槊轻轻一压，那锐利的槊尖便划向野兽的腹部。
野兽吃痛不已，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玄履红着眼睛，将分水槊对准了面前的野兽，又要刺向它的咽喉。
这野兽见势不妙，突然调转方向，便向山谷深处跑去。
“呼……呼……”
玄履立在一旁，喘了几口气，立马便飞奔到洞窟深处。
“阿莘……阿莘……”
玄履慌慌张张地抱起地上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那尸体已经被吃的剩个空洞，如同一层脆弱易碎的躯壳，浸染在一层殷红的鲜血中。
“阿莘……阿莘……”
玄履喃喃低语，喉头有些哽咽。
没想到，自己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要是自己没有带着阿莘回渠原，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
又或是自己今夜待在军帐之中，就不会让扈璃逮到机会，将阿莘扔到这深谷之中……
玄履心中，涌上一股深深的悔意。
要是……
要是……
“玄履，你要认尸，好歹认准了再说。难不成我是狐狼变的，什么时候还长了几条尾巴出来？”
清冷又带着几丝戏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履猛然回头，只见阿莘正站在洞口处，逆着月光看向自己。
玄履又低头看着自己怀中那具尸体。
这……分明就跟刚刚路上见过的狐狼尸体，一模一样。
原来……是自己一时心急，搞错了……
“还好……还好……”
玄履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对，那野兽身上，怎么有我给你的衣服？”
“你说这个？”
阿莘掀起衣服下摆，那里被撕掉了一角。
“这是我故意撕下来，引那只狸力钻进洞窟的。”
“你……你是怎么躲过一劫的？”
“爬树啊，不爬树，难道等着乖乖变成狸力的盘中餐？”
“扈璃不是说，你的手脚都被捆住了么？你是怎么脱困的？”
“自然是利用那几只狐狼，帮我咬断的绳子，然后在逃跑过程中，又引来了狸力。刚好狸力和狐狼两败俱伤，我躲在树上，隔岸观火。”
“我……我还以为，你被狸力吃掉了……”
“我可没那么傻。”
阿莘不以为意地说道。
“你那个相好，不知乱吃什么飞醋，将我扔到这荒山野岭来，要不是我足够警醒，现在只怕已经沦为狸力的腹中餐了。”
“她……她不是我的相好……”
“你们两个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别牵连无辜。”
阿莘冷冰冰地说道，转身便要离开。
“阿莘，你去哪儿？”
“去哪儿？自然是回北漠境了，不然你要我乖乖跟你回渠原，接着做一名俘虏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好了，看在你大晚上的跑出来找我的份儿上，突袭营地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追究了。”
阿莘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不过玄履，北漠境内水源枯竭的问题不解决，我们还是会继续进攻渠原的。”
“阿莘，真的没有两族和平共处的办法么？”
“没有，这是攸关我族生死存亡的事，我没那么容易放弃。”
玄履看着阿莘倔强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劝她。
一阵凛冽的寒风突然钻进了洞窟。
阿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山谷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样冷？”
玄履也觉得奇怪，一丝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一阵猛烈的摇晃突然从地底传来。洞外传来山石崩塌一般的声音。
“啊呀！”
这突如其来的摇晃让阿莘站立不稳，眼看就要从洞窟边缘摔下去。
“小心！”
玄履眼疾手快，一把便将阿莘拉进了洞窟深处。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轰隆作响。
隔了好久，这摇晃和响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真是，头都晃晕了……”
阿莘一边扶着洞壁，一边站起身来，走到洞口处，却大吃一惊。
“这……这是哪里？”
玄履闻言，连忙几步上前，从洞口向外探去，也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洞外的景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几棵树冠浓密的大树不见了踪影，眼前也不再是被低矮灌木覆盖着的景象。
取而代之的，竟是山中一处深潭，正前方还有一处不算太大的瀑布。
水流哗哗地向下冲击着。
“这也太诡异了吧……这山洞，竟然还能自己变换位置。”
玄履不由得感叹道。
“我们现在在哪儿？这下……可怎么出去……”
阿莘从没遇到过这种景象，不由得有些慌乱。
玄履观察了洞外的环境，思考了片刻，安慰阿莘。
“要我看，我们现在应该还是在山谷之中，不过变换了方位而已。现在黑夜之中，难以辨明方向，等到明日一早，在做打算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