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屏风泛着着璀璨的色泽,将灯烛的光芒折射得五光十色。
屏风后面,扈璃在两名宫娥的帮助下,将厚重的礼服脱下,换上了一袭轻薄的海棠色长裙。
与婚服的高贵端庄不同,这衣服穿在扈璃身上,更显的活泼俏丽一些。
“王婿……王婿不见了!”
一名宫娥惊叫出声。
扈璃闻言,连忙从屏风后面出来,果然见到殿中空空如也。
只有一旁矮几附近的窗户半开着,呼呼地吹过一阵冷风。
“阿履……阿履!”
扈璃环顾四周,呼唤了几声。
殿中空空荡荡,毫无回应。
扈璃轻咬朱唇,轻轻跺了跺脚。
好啊,阿履,你要逃,可又能逃到哪里去?这里可是西疆境啊……
扈璃匆匆披上一件外袍,便往角扈王的寝殿走去。
今夜兴致高涨,角扈王忍不住多饮了几杯酒,此时正懒懒地倚在矮榻上。
如今玄履已经被角扈招为了女婿,得找个机会,打探打探右林境中,玄熵遗民的动向。到时候放出风声,再看右林境是何反应。
虽说现在右林境暂由施韦占领,可毕竟根基尚浅,如果能利用玄履的身份,引导着玄熵遗民推翻施韦的统治,角扈再趁机联合白狄,攻入左丘境。
若是事成,角扈便可坐拥天下。
若是事败,便将玄履献出去,只说是角扈受了这玄熵庶子的挑拨,这才贸然与后厦为敌。
哼,这天下最后由谁做主,还不一定呢……
角扈王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父王……父王……”
扈璃眼中含泪,扑进角扈王的怀里。
“璃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
“父王,阿履不见了,您赶紧派人找他吧。”
扈璃哭的梨花带雨,在角扈王怀里低声抽泣。
角扈王闻言,心中一惊。
这个玄履,耍什么花样,这个时候竟然逃婚。
难道自己的图谋,被他看出来了?
“璃儿,别着急,他失踪这事,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没……没有。我不过换了身衣服,再出来,就发现他不见了。”
角扈王点了点头。
“那好,应该还没走多远。这事不可大肆张扬,你贵为王女。新婚之夜,王婿竟然失踪,这事传出去,可是会让你颜面扫地的。”
“父王……”
“我这便寻几个靠得住的护卫,吩咐下去,在城中细细搜索一番,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的。”
角扈王安慰了扈璃一阵,便将侍卫长唤到殿上。
“王婿许久未归,恐怕是不慎迷失了路途。你寻几个可靠的人,在宫里宫外,都搜上一搜。”
侍卫长听着角扈王这语焉不详的话语,心中也隐隐地猜到几分。
“是。”
“记住,此事攸关角扈王族颜面,可别走漏了风声。”
“是,请王上放心。属下定当守口如瓶。”
角扈王点了点头,侍卫长匆匆退出殿外。
此时却听见殿外有人禀报。
“王上,雍王子求见。”
“雍儿怎么又来了?”
角扈王心中思虑又起。
玄履失踪这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
想到这里,角扈王又望向扈璃。
“你先去里面等着,等我将事情料理完了,你再仔细和我说说。”
扈璃只得依言,转身进入了内殿。
片刻之后,扈雍步履匆忙,走进了殿中。
他的身后,还紧跟着尤阍。
角扈王眉头微微一皱。
“雍儿,你有何事?”
扈雍侧过头,看了一眼尤阍。
尤阍微微点了点头。
扈雍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父王,孩儿有一事不明。”
“哦?”
“那阿履身份不明不白,父王何以草率决定,将小璃许配给他?”
“谁说他身份不明不白了?他可是崃邾军中的副将,此次立下战功,多亏有他,角扈才能击败白狄。本王很是欣赏他。”
“父王,依孩儿所见,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哦?”
“他可不单单只是一名副将啊,他的真实身份,就是玄熵的二王子,玄履吧。”
扈璃在内殿躲着,将扈雍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心中一跳。
玄熵二王子?
难怪扈璃总觉得,玄履身上有种淡淡的不羁放纵与慵懒随意,原来……他真的不是寻常百姓……
“呵,这事竟也被你打听到了,不错嘛。”
角扈王轻声笑道。
“父王,这玄履是后厦要对付的人,您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还要将他留在宫中?万一被后厦王知道这个消息,岂不是将角扈一族置于险境?”
“你我不说,有谁会知道呢?”
“还是说,父王想要利用玄履,做点什么……”
“放肆!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角扈王低声怒喝。
“父王!孩儿实在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王,拿着角扈一族的生命冒险!”
“呵,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就应当将玄履送给后厦王。”
“送给后厦王?雍儿,你就这么喜欢在后厦面前摇尾乞怜么?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何不放手一博?”
“父王……”
“哼,到底不是亲生骨肉,本王的血性,倒是在你身上找不到半点儿影子。”
扈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父王……您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有时候,我觉得就连璃儿的脾气,都要比你更合我的心意,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儿,要不然……”
“要不然,角扈王位也轮不到我,是吧,父王?”
扈雍淡淡开口,话语冰冷无比。
“好了,玄履和璃儿婚事已成定局,你多说无益。尤阍,好好劝劝他,别让他胡思乱想。”
角扈王大手一挥,可扈雍和尤阍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听不懂本王的话?”
角扈王有些不悦。
“王上,微臣认为,雍王子所言,句句在理。”
尤阍突然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尤阍,你什么意思?”
“王上年事已高,有的决定看上去不甚妥当,雍王子年富力强,我相信,他能带着角扈一族,走得更远。”
“你……你们,妄图谋逆!”
角扈王怒不可遏,转身便要去取架上的铜剑。
尤阍却先他一步,抽出扈雍随身佩戴的宝剑,直接架在了角扈王的脖子上。
“王上,识时务者为俊杰。”
“尤阍,你!”
角扈王倒吸了一口气,又望向扈雍。
“雍儿,枉我向来将你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你竟然联合尤阍,这样来对付我?”
“亲生儿子?呵,呵呵,父王,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扈雍干笑几声。
“我在你心里,连小璃那个丫头都比不过,又怎么能比过你那好女婿,玄履呢?”
“你!”
角扈王心中一惊。
扈雍会有这想法,莫不是受了谁的挑拨?
角扈王的视线又落到尤阍身上,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愚蠢!真是愚蠢至极!”
角扈王感叹连连。
“雍儿,你可小心,别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父王,别说了,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我都记在心上了。现在殿外围满了我的军士。只要您松口,颁布诏书,将王位传给我。孩儿保证,您能在这宫中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你……你这逆子!我……啊!”
角扈王话音未落,只觉得胸中一痛,低头一看,尤阍手中执着扈雍的佩剑,狠狠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父王!”
扈雍见状,也是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角扈王摇摇欲坠的身体。
角扈王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双眼直直地瞪着,片刻之后,再没了气息。
扈雍双手沾满了角扈王的鲜血,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尤阍!你……为何要伤害父王!你明明说过……”
“我说了什么?杀害王上的,难道不是你这以下犯上之人么?”
尤阍冷笑道。
扈璃躲在内殿之中,听说角扈王遇害,一时心中大恸,只得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