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门缓缓打开,顾延翊十分急迫的迈了进去,他额前散落了几缕头发,说不上来的狼狈。
“裴寂,她若是出事,我定会杀了你!”
可下一秒,他骤然瞧见了裴寂怀里鼓鼓的披风,以及那露出的小巧绣花鞋。
绣花鞋猛的一缩,那娇弱的人儿在发抖!
他眼神游离到两人身后的床榻上,零落着一方精致的腰带,顾延翊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骤然被灼伤。
那是属于小郡主的。
娇贵的小郡主,应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此刻她该有多害怕,他不敢想象!
“不知顾侍郎,有何事找本官?”
顾延翊两手握拳,猛的砸向桌案,撑着身子:“假以时日,我会杀了你这个走狗!”
裴寂听闻这话,嗤笑一声:“顾侍郎真会说笑,你拿什么杀本官呢?”
“你顾家的家世?还是位高权重的顾太傅?”
顾延翊眼眸猩红,他所说一点也不错,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杀了他,甚至连动摇他的地位,都还望尘莫及。
霎时,他只觉得自己胸腔发闷,好似有一股腥甜要朝上涌,五脏六腑都是痛的。骤然松开紧握的拳,像被抽离了三魂七魄,踉跄着走出了屋子。
门外他的常随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着他,便急迫地上前:“公子,您没事吧?”
顾延翊脸色苍白的厉害,嘴唇无力的动了动:“把去寻人的都撤回来吧。”
常随刚要回答,就骤然间大惊:“诶呦!”
只见顾延翊毫无征兆吐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就像飘摇的浮萍,赢弱到了极点,堪堪扎向了地面。
魏云珠此刻正挣扎着从男人怀里挣脱,她惨白着的一张小脸,崩得厉害,显然是生气了。
裴寂则因为听李义说,顾延翊被自己气吐血了,一扫刚刚的阴霾,心情大好。
他小心翼翼靠近她,仿佛刚刚的威逼强迫并未发生过,活活是收敛了爪牙的大尾巴狼。
他轻柔的捧着小郡主泪眼汪汪的小脸,郑重其事:“郡主生气了?”
魏云珠伸手打掉他的手,用力别过脸去,抿着嘴不肯说话。
“微臣真是个混蛋,总是惹郡主生气,真可恶。”他一副故作叹息的模样,仿佛委屈的人是自己。
魏云珠只觉得他虚伪透顶!心里只有满满的厌恶。
“裴寂,等岩儿平定叛乱,我要砍了你的头!”
裴寂听到这话却是笑了,接着又靠近她一分:“好啊,微臣的头给郡主砍。”
魏云珠似乎有些诧异,可男人却缓慢的抓起了自己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捏着。
“郡主,微臣知错了。”
“那两个折辱郡主的人,已经照着大周的律法下了大狱,受了应得的惩罚,微臣刚刚是因为喝了假酒,头昏脑胀的,才应了那些人的无礼要求,以后绝不会喝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微臣非完人,总也会犯错的,其实在大周,微臣从不会有错,可在郡主面前,微臣什么都改。”
魏云珠并未说什么,久久的冷着眼。
“这样吧,微臣送郡主个礼物。”
魏云珠仿佛个提线木偶,任由他将一条细带贴上自己的眼睛,毫无挣扎。
“郡主,既然是惊喜,就允微臣先将你的眼睛蒙住。”
那细带带着一股檀香味,绕过魏云珠的后脑,被轻缓的系上了结。
被蒙住眼的少女,全身感官被下意识放大,可还是固执的不肯讲话。
接着,男人将她拦腰抱起,良久,才被放下。她清楚的感知到四周的潮湿,还夹杂着霉味。
便下意识皱了皱眉,冷冷发问:“你要带我去哪?”
裴寂轻笑,俯身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去了就知道了。”
越往前走,魏云珠就越觉得冷,而且四周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味道,像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以及丝丝血腥味。
不对劲。
她觉得有些身心不适,身上的汗毛莫名竖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手。
裴寂感受到掌心一紧,似乎顿了一下,可又很快恢复如常。
又朝前走了几刻钟,魏云珠只觉得那腐朽发烂的味道越来越重,而且还夹杂了较为浓重的血腥味,叫她几欲作呕。
“郡主,走这边。”
在这狭隘的地方,听见这话,魏云珠愣了愣,有些不知该从何下脚,黑暗中她莫名感知到,前方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
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裴寂扫了一眼那顶上挂着的两具尸体,声音温柔:“没什么,一些发霉的肉。”
终于,男人停了下来:“到了。”
他声音里有些雀跃,接着伸手温柔的替少女取下了蒙眼的细带。
因为这里是油灯,有些昏暗,所以魏云珠的双眼很快就适应了。
这方是一个类似于地下的石室,可却和一般的房间陈设没有两样,床榻,柜子,甚至还有梳妆镜。
只是她惊讶地发现,这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自己的名字,连带着四周的阴冷,叫魏云珠有些毛骨悚然。
墙上每隔一段很小的距离,就挂着一幅画,这些画上,全部都是自己!
“郡主,微臣的画技还不错吧。”
男人幽幽的声音传来,可魏云珠却瞧着那画上,在干不同事的自己,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这个男人,他很早以前就盯着自己了,不,应该说是监视才对。
“你看这幅,是那年先帝大赦,郡主授命去大慈恩寺祭拜,被众百姓争抢着跪拜,那时微臣也在仰望郡主呢。”
“这是微臣奉旨在承乾殿教小太子习字时,郡主因为打碎了先皇好不容易求来的西域花瓶,被罚抄写经文,那时,郡主还夸赞微臣字写的好。”
“这是郡主在兴庆殿捡到的小猫,小猫死的时候,郡主哭的很伤心呢。”
……
男人喃喃的声音传来,悉数着这一帧帧一面面的故事。
见少女并未回应,他微微侧过身,竟然在少女眼里看到了惊恐,以及一丝丝惧怕。
这是为何呢?他不明白。
他此刻脸上的笑有些疯魔,一步一步逼近不断后退的少女,抓着她纤细的胳膊,微微一捞,将她抱在怀里。
“永远不许离开我,不然就把珠珠做成人皮灯笼,一直陪着我。”
少女内心一窒,眼泪竟然不受抑制地流出,这样的裴寂,她是真的怕!
裴寂感受到她的颤抖,微微松开,拉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说好了”,他微凉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轻轻移动,带引他抚摸自己的脸颊:“一步,都不能离开我。”
这话压迫感极重,魏云珠瞧着男人掩在阴影中的面容,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的面容被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金,越发耀眼,眨动的眼角泛着自我保护的谨慎,还有一丝害怕。
那殷红的唇瓣,不知能否发出令他满意的答复。
他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便伸手将少女扶起:“去看看微臣给你准备的礼物。”
他将少女圈在身前,两手轻揉的捂着她的双眼,指引着她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以后别见顾延翊了,不然微臣没办法保证,他的结果会不会和这两人一样。”
话音刚落,他便以极缓慢的速度放开了手。
魏云珠下意识朝前看去,骤然间,她眼里迸发出剧烈的惊恐。
只见幽暗的地道口,挂着两具尸体,他们的皮肤暗淡无光,苍白至极,应该是死了没多久,身子还未完全僵硬,身上的血还在“嘀嗒”的落个不停。
这血腥的场景,给了魏云珠极大的冲击力,她下意识浑身颤抖,不住的后退。
骤然间,在那两具尸体耷拉着的脑袋上,她清楚的看到了,那是血肉模糊的!
这尸体没有嘴巴,被人全然割下了!
那一口牙,阴森森的裸露在外,上面血迹斑斑,因为死前很痛苦,所以他们的面部十分狰狞,便愈显阴森可怖。
闻所未闻的场景,叫魏云珠魂飞破胆,她猛然间回头,躲进身后男人的怀抱,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断断续续的低泣。
裴寂欣赏着少女惊惧的模样,很是满意她现在对自己的依赖。
他清楚的记得,今日在宴会上,这两人私底下议论魏云珠的话。
他们说,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定要想法子把她拐带回去,等自己玩够了,再献给越王,以讨些封赏。
那时候,这两人显的丑恶至极,嘴巴一张一合的,很是讨人嫌。
裴寂将眼神,从那两具尸体,游离到少女的脸上,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她。
低头,薄唇挨着她莹白的耳廓:“郡主,听明白了吗?”
他伸手捧起少女的脸颊,只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似乎被吓坏了,浑身颤抖个不停,一边落泪,一边艰难的点了点头。
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轻柔的拥着少女,试图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已经无法顺畅呼吸的少女。
可下一秒,少女却一头栽进了他怀里,整个人再无动静。